第79章 老儒墨塗女鬼(3)(1 / 2)

忽一日狂飆陡起,黑雲如墨壓山頂,雷電激射,勢極可怖。祖師惶遽,呼二十餘女,並裸露環抱其身,如肉屏風。火光入室者數次,皆一掣即返。俄一龍爪大如箕,於人叢中攫祖師去。霹靂一聲,山穀震動,天地晦冥。覺昏瞀如睡夢,稍醒,則已臥道旁。詢問居人,知去家僅數百裏,乃以臂釧易敝衣遮體,乞食得歸也。忻州人尚有及見此婦者,麵色枯槁,不久患瘵而卒。

蓋精血為道士采盡矣。據其所言,蓋即燒金禦女之士,其術靈幻如是,尚不免於天誅;況不得其傳,徒受人之蠱惑,而冀得神仙,不亦顛哉!

江南吳孝廉

江南吳孝廉,朱石君之門生也。美才夭逝,其婦誓以身殉,而屢縊不能死。忽燈下孝廉形見,曰:“易彩服則死矣。”從其言,果絕。

孝廉鄉人錄其事征詩,作者甚眾。餘亦為題二律。而石君為作墓誌,於孝廉之坎坷、烈婦之慷慨,皆深致悼惜,而此事一字不及。或疑某鄉人之粉飾,餘曰:“非也。文章流別,各有體裁。郭璞注《山海經》、《穆天子傳》,於西王母事鋪敘綦詳。其注《爾雅·釋地》,於‘西至西王母’句,不過曰‘西方昏荒之國’而已,不更益一語也。蓋注經之體裁,當如是耳。金石之文,與史傳相表裏,不可與稗官雜記比,亦不可與詞賦比。石君博極群書,深知著作之流別,其不著此事於墓誌,古文法也,豈以其偽而削之哉!”

餘老多遺忘,記孝廉名承紱,烈婦之姓氏,竟不能憶。姑存其略於此,俟扈蹕回鑾,當更求其事狀,詳著之焉。

老仆施祥

老仆施祥,嚐乘馬夜行至張白。四野空曠,黑暗中有數人擲沙泥,馬驚嘶不進。祥知是鬼,叱之曰:“我不至爾墟墓間,何為犯我?”群鬼揶揄曰:“自作劇耳,誰與爾論理。”祥怒曰:“既不論理,是尋鬥也。”即下馬,以鞭橫擊之。喧哄良久,力且不敵;馬又跳踉掣其肘。意方窟急,忽遙見一鬼狂奔來,厲聲呼曰:“此吾好友,爾等毋造次!”群鬼遂散。祥上馬馳歸,亦不及問其為誰。

次日,攜酒於昨處奠之,祈示靈響,寂然不應矣。祥之所友,不過廝養屠沽耳。而九泉之下,故人之情乃如是。

如願小傳

門人吳鍾僑,嚐作《如願小傳》,寓言滑稽,以文為戲也。後作蜀中一令,值金川之役,以監運火藥歿於路。詩文皆散佚,惟此篇偶得於故紙中,附錄於此。

其詞曰:

如願者,水府之女神,昔彭澤請洪君以贈廬陵歐明者是也。以事事能給人之求,故有是名。水府在在皆有之,其遇與不遇,則係人之祿命耳。有四人同訪道,涉曆江海,遇龍神召之,曰:“鑒汝等精進,今各賜如願一。”即有四女子隨行。其一人求無不獲,意極適,不數月病且死,女子曰:“今世之所享,皆前生之所積;君夙生所積,今數月銷盡矣。請歸報名。”是人果不起。又一人求無不獲,竟猶未已。至冬月,求鮮荔巨如瓜者。女子曰:“溪壑可盈,是不可饜,非神道所能給。”亦辭去,又一人所求有獲有不獲,以咎女子。女子曰:“神道之力,亦有差等,吾有能致不能致也。然日中必昃,月盈必虧。有所不足,正君之福,不見彼先逝者乎?”是人惕然,女子遂隨之不去。又一人雖得如願,未嚐有求。如願時為自致之,亦蹙然不自安。女子曰:“君道高矣,君福厚矣,天地鑒之,鬼神佑之。無求之獲,十倍有求,可待乎我;我惟陰左右之而已矣。”他日相遇,各道其事,或喜或悵。曰:“惜哉!逝者之不聞也。”此鍾僑棄筆狡獪之文,偶一為之,以資懲勸,亦無所不可;如累牘連篇,動成卷帙,則非著書之體矣。

有巨室使女而男淫

郭石洲言:河南一巨室,宦成歸裏,年六十餘矣,強健如少壯,恒蓄幼妾三四人;至二十歲,則治奩具而嫁之,皆宛然完璧。娶者陰頌其德,人亦多樂以女鬻之。

然在其家時,枕衾狎昵,與常人同。或以為但取紅鉛供藥餌,或以為徒悅耳目,實老不能男,莫知其審也。後其婢媼私泄之,實使女而男淫耳。有老友密叩虛實,殊不自諱,曰:“吾血氣尚盛,不能絕嗜欲。禦女猶可以生子,實懼為身後累;欲漁男色,又懼艾豭之事,為子孫羞。是以出此間道也。”此事奇創,古所未聞。

夫閨房之內,何所不有?床第事可勿深論。惟歲歲轉易,使良家女得再嫁名,似於人有損;而不稽其婚期,不損其貞體,又似於人有恩。此種公案,竟無以斷其是非。戈芥舟前輩曰:“是不難斷,直恃其多財,法外縱淫耳。昔竇二東之行動,必留其禦寒之衣衾,還鄉之資斧,自以為德。此老之有恩,亦若是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