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祖某不畏鬼(1)(2 / 2)

董曲江前輩之叔名思任,最嗜飲。牧滄州時,知佳酒不應官,百計勸諭,人終不肯破禁約。罷官後,再至滄州,寓李進士銳巔家,乃盡傾其家釀。語銳巔曰:“吾深悔不早罷官。”此一時之戲謔,亦足見滄酒之佳者不易得矣。

東光趙氏

先師李又聃先生言:東光有趙氏者(先生曾舉其字,今不能記,似尚是先生之尊行),嚐過清風店,招一小妓侑酒。偶語及某年宿此,曾招一麗人留連兩夕,計其年今未滿四十。因舉其小名,妓駭曰:“是我姑也,今尚在。”

明日,同至其家,宛然舊識。方握手寒溫,其祖姑聞客出視,又大駭曰:“是東光趙君耶?三十餘年不相見,今鬢雖欲白,形狀聲音,尚可略辨。君號非某耶?”問之,亦少年過此所狎也。三世一堂,都無避忌,傳杯話舊,惘惘然如在夢中。又住其家兩夕而別。別時言祖籍本東光,自其翁始遷此,今四世矣。不知祖墓猶存否?因舉其翁之名,乞為訪問。

趙至家後,偶以問鄉之耆舊。一人愕然良久,曰:“吾今乃始信天道。是翁即君家門客,君之曾祖與人訟,此翁受怨家金,陰為反間,訟因不得直。日久事露,愧而挈家逃。以為在海角天涯矣,不意竟與君遇,使以三世之婦,償其業債也。籲,可畏哉!”

有安生者

又耽先生又言:有安生者,頗聰穎。忽為眾狐女攝入承塵上,吹竹調絲,行炙勸酒,極媟狎冶蕩之致。隔紙聽之,甚了了,而承塵初無微隙,不知何以入也。燕樂既終,則自空擲下,頭麵皆傷損,或至破骨流血。調治始愈,又攝去如初。毀其承塵,則攝置屋頂,其擲下亦如初。然生殊不自言苦也。生父購得一符,懸壁上。生見之,即戰栗伏地,魅亦隨絕。問生符上何所見。雲初不見符,但見兵將猙獰,戈甲晃耀而已。此狐以為仇耶?不應有燕昵之歡;以為媚耶?不應有撲擲之酷。忽喜忽怒,均莫測其何心。

或曰:“是仇也,媚之乃死而不悟。”然媚即足以致其死,又何必多此一擲耶?

有不懼鬼者

李彙川言:有嚴先生,忘其名與字。值鄉試期近,學子散後,自燈下夜讀。一館童送茶入,忽失聲仆地,碗碎琤然。嚴驚起視,則一鬼披發瞪目立燈前。嚴笑曰:“世安有鬼,爾必黠盜飾此狀,欲我走避耳。我無長物,惟一枕一席。爾可別往。”鬼仍不動。嚴怒曰:“尚欲紿人耶?”舉界尺擊之,瞥然而滅。嚴周視無跡,沉吟曰:“竟有鬼邪?”既而曰:“魂升於天,魄降於地,此理甚明。世安有鬼,殆狐魅耳。”仍挑燈琅琅誦不輟。

此生崛強,可謂至極,然鬼亦竟避之。蓋執拗之氣,百折不回,亦足以勝之也。

又聞一儒生,夜步廊下。忽見一鬼,呼而語之曰“爾亦曾為人,何一作鬼,便無人理?豈有深更昏黑,不分內外,竟入庭院者哉?”鬼遂不見。此則心不驚怖,故神不瞀亂,鬼亦不得而侵之。

又故城沈丈豐功(諱鼎勳,姚安公之同年)嚐夜歸遇雨,泥潦縱橫,與一奴扶掖而行,不能辨路。經一廢寺,舊雲多鬼。沈丈曰:“無人可問,且寺中覓鬼問之。”徑入,繞殿廊呼曰:“鬼兄鬼兄,借問前途水深淺?”寂然無聲。沈丈笑曰:“想鬼俱睡,吾亦且小憩。”遂偕奴倚柱睡至曉。此則襟懷灑落,故作遊戲耳。

絕活秘方

阿文成公平定伊犁時,於空山捕得一瑪哈沁。詰其何以得活,曰:“打牲為糧耳。”問:“潛伏已久,安得如許火藥?”曰:“蜣螂曝幹為末,以鹿血調之,曝幹,亦可以代火藥。但比硝磺力稍弱耳。”又一蒙古台吉雲:“鳥統貯火藥鉛丸後,再取一幹蜣螂,以細杖送入,則比尋常可遠出一二十步。”此物理之不可解者,然試之均驗。又瘍醫殷讚庵雲:“水銀能蝕五金,金遇之則白,鉛遇之則化。凡戰陣鉛丸陷入骨肉者,割取至為楚毒,但以水銀自創口灌滿,其鉛自化為水,隨水銀而出。”此不知驗否,然於理可信。

天女散花圖

田白岩言:有士人僦居僧舍,壁懸美人一軸,眉目如生,衣褶飄揚如動。士人曰:“上人不畏擾禪心耶?”僧曰:“此天女散花圖,堵芬木畫也。在寺百餘年矣,亦未暇細觀。”

一夕,燈下注目,見畫中人似凸起一二寸,士人曰:此西洋界畫,故視之若低昂,何堵芬木也。”畫中忽有聲曰:“此妾欲下,君勿訝也。”士人素剛直,厲聲叱曰:“何物妖鬼敢媚我!”遽掣其軸,欲就火燒之。軸中絮泣曰:“我煉形將成,一付祝融,則形消神散,前功付流水矣。乞賜哀憫,感且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