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那頓飯吃得很不自在,但是,受折磨的似乎隻有我一個。三個男人一直談笑風生,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親熱。美欣抱著我的話梅壇子一邊吃得津津有味,一邊旁聽。這情景,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最後還是周遠先告辭。他“風度翩翩”地瘸著腳走到門口,忽然又轉過身來,朝我一笑,道:“攸攸你送送我吧。”
那笑容裏多少帶著些企求的意味,明亮的眼中有黯然一閃而過。我心裏一軟,什麼保持距離的話都拋在了耳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門。他在前,我在後,步伐極慢。
他腳傷未愈,行走時仍是不便,但腰杆兒仍挺得筆直,那姿勢看得讓人心疼。每走幾步,他都回過頭來看看,確定我還跟著,臉上稍稍顯出鬆口氣的神情。
到了巷口,我們一起停下腳步。
“上車吧。”我別開他的眼神,說道。
他看著我,笑笑。忽然又伸手將我拉進懷中,頭埋在我的肩膀,悶悶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些事,本來應該是我來解決的。你放心,我既然來找你,就想到了這些後果。我媽那個人,嘴硬心軟,她拗不過我——”
心裏頭無緣由地一酸,勾起無數的往事,這些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怨憤忽然又湧了上來。我狠狠將他一推,板著臉冷冷地回道:“別跟我說這些話,我不愛聽。我早說了,我日子過得挺好,不想再和你糾纏不清。你就當行行好,別纏著我的成不成。”
許是方才心中激動,手上用大了勁。他被我一推,往後退了好幾步,踉蹌地靠在車邊才定下腳步。然後緩緩地抬頭,看著我,眸中又是痛楚又是委屈,一會兒又轉成失望。就那麼定定地瞅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我被他那眼神看得心裏七上八下,慌亂地後退幾步,轉過身往回走。才走了幾步,又聽到他低低的笑聲,就像老練而狡猾的獵手。
“攸攸,你逃不過的。”
他這樣的死纏爛打讓我實在無路可退。我可真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以前的那個人,清高孤傲猶如白鶴,雖然臉上總帶著笑,卻是極淡的,看著彬彬有禮,卻拒人於千裏之外。說話的時候,總喜歡乜斜著眼睛看我,帶著幾分瞧不起人的清高。隻在我被激得暴跳如雷時,他才會笑得燦爛。
原來十年過去,改變的不是我一個。周遠那樣驕傲的一個人,竟然也會隱忍而固執。這可真出乎我的意料。
回了屋,就瞧見莫修武對著美欣大獻殷勤,諂媚之態,不堪入目。莫修文難得沒板著臉,含笑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杯茶,悠悠閑閑地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