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我看著電腦屏幕上似曾相識的人影,絞盡了腦汁,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他到底是誰。一旁的老成急得直跺腳,卻又無能為力。

“實在不行,我就再跑一趟L市,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的舊人認一認。”老成狠狠掐滅了煙頭,朝我說道:“你還待這裏別出門,有什麼需要就跟錢進說。千萬別出去,知道嗎?保不準他們有人守在這裏監視著。”

我點頭應了,心裏頭卻是五味乏陳。仿佛隻是忽然之間,我和周遠兩個人,就從親密愛人變成了彼此防範的對象。到底是什麼,讓我們成了現在這副境況。

接下來兩天,我依言窩在錢進家裏連門兒都沒出,吃的喝的都是他買回來的。每天坐在窗前看外麵迷蒙蒙的天,心情愈加地荒蕪起來。

第二天天快黑的時候,老成打電話進來,說是找著人了。那個老陳是當年市政府裏的一個老司機,給我爸開過一陣子車,後來因為車禍傷了腿,就退了下來。老成找到那家的時候,那老司機已經過世了好幾年。

“那老頭子無兒無女,死後也沒留下什麼東西。不過我打聽過了,他還有個侄兒在C市,地址是……”

我趕緊記下地址,又再次跟老成確定了一遍後方才收了線。待他那邊掛了電話,我卻是再也沉不住氣,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最後心一橫,換了衣服出門。

這個城市,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霓虹閃爍。在許多陽光也照耀不到的角落,仍舊是漆黑潮濕、冷清蕭瑟。

問了不下十個人,我終於找到了地址上所說的那個下樹弄。那個老陳司機的侄子就住在這裏。

進了裏弄沒幾步,裏頭突突地開出來一輛嶄新鋥亮的小轎車。那轎車開著燈,兩燈之間四個圈圈的標誌格外耀眼。這部昂貴顯眼的小車與這一片破舊的裏弄實在有些不搭配,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不要緊,一顆心頓時狂跳起來。車裏那個握著手機正在說話的男人,可不正是我一直追查的殺人凶手麼。

出門的時候穿的是錢進的大棉襖,領子上有個偌大的帽子,這會兒正好派上了用場,攏一攏,就將我的臉全蓋了進去,隻露出一雙眼睛。

男人根本沒朝我看,漫不經心地開著車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慢悠悠地出了巷子,消失在路的盡頭。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雙唇緊咬,雙拳緊握,用盡我所有的理智克製自己撲上前的衝動。殺人凶手就在眼前,可是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我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渾身上下全部凍僵,我才想起今天的目的。抱抱雙臂,繼續前行。

老陳的侄子也是個司機,四十多歲的年紀,滿臉的胡渣子,說話粗聲大氣,模樣跟老陳不大像。我問起老陳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他卻隻是搖頭。一旁有兩個孩子不停的哭鬧,他被吵得不耐煩了,抓起手邊的笤帚就狠狠地打了兩下。一時間,哭聲,嗬斥聲,吵鬧聲,混成一團。

我見這情形,估摸著是問不出什麼來了。於是給他留了個電話號碼後告辭離開,臨走時又想起一件事,故作不經意地回頭問他,“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一輛特高級的轎車,那是你們巷子裏的嗎?”

“那是老吳家的小兒子,娶了個大官的女兒當老婆,可發達了。每次都開著那車回來,這街坊鄰裏的,哪有不羨慕的。”他家女人在一旁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