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姑娘。她雖不著華貴的衣衫,卻氣質如華;她雖不施粉黛,卻膚白如瓷、唇如點降;她隻把兩鬢邊的頭發往後編成了一條小辮,其餘頭發隨意地披散著,卻清新如風。她全身上下無一絲飾物,卻在陽光下絢爛地讓人移不開眼去。
貫白丘不由地喃喃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這……?”胡師爺莫名奇妙,不知道自家大人罵完人後,嘴裏又在咕噥著什麼東西。
故而順著他家大人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個字攤,用兩根竹竿撐起做了個招牌,名曰:墨吧。字跡清秀俊逸,宛若遊龍驚鳳。
“好字!”胡師爺暗道,“果然是渾然天成!”隻是這“墨”字他懂,後麵加一個“吧”字不知為何意。
再看這擺攤的主人卻是一個年輕女子。其時,字攤很是常見。多為進京趕考的學子所設,為目不識丁的人寫寫家書、對聯什麼的湊點盤纏,或者一些紈絝子弟為了應付先生暗地找人代寫文章也是有的,更有甚者不缺盤纏隻為揚名的,若是字和文章寫得足夠好,被大儒們賞識也不是沒有。但一個年輕姑娘出來拋頭露麵擺字攤且能寫得一手好字則實是罕見,所以胡師爺暗暗地吃了一驚。
他跟著貫白丘往字攤走去。
這時肖天然正在替她的第一個顧客――一個瞎眼的老婆婆寫家書。
張衝在磨墨,老婆婆在嘮嘮叨叨地口述,肖天然一邊斟酌著措辭,一邊奮筆疾書。幾人都沒發覺本縣縣令貫白丘已走到了他們旁邊。
大功告成!她擱下筆,輕輕地把紙折好,裝到信封裏。想了想又拿了出來對老婆婆道:“婆婆,我給您讀一遍,您聽聽還有沒有要改的。”
老婆婆顯然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剛才都是張衝在與她交流,以為寫字的也是張衝,怎麼聽到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說要幫她讀家書,但也沒有多想,當即說:“好,好!”
肖天然就輕聲地讀了起來,整封信簡約明了、通俗易懂,但又飽含著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深深牽掛與思念。張衝在一旁聽了深有感觸,暗暗在心裏點讚,而周圍的人群也是一片寂靜(看到一個年輕姑娘出來擺字攤,實在是太稀奇了,攤位旁邊不知不覺就圍了一些人)。
信讀完了,老婆婆抹著眼淚,連聲道:“好!好!好!謝謝你,好姑娘!”
這時,旁邊擺煎餅攤的大叔說:“姑娘,替我也寫一封給我家閨女。”
“給我也寫一封!”
“姑娘寫對子嗎?”
“姑娘我想給我娘寫一封信。”……
貫白丘被人擠到了一旁,腳背還被誰踩了一腳。
他這才發現字攤邊不知何時已圍了許多人。
看著生意陡然火爆起來的字攤和那人群中的一男一女,他突然就有些生氣,他指著那兒對胡師爺說道:“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麵的,這……這……這成何體統!”說完,怒甩袖子大步離去。
胡師爺看自家大人又發怒了,忙冷汗岑岑地跟上。
這邊三人隻顧埋頭賺錢,絲毫不知道當地父母官已經大駕光臨並對他們作出的批評。煙花三月,懷清河上,幾艘畫舫緩緩順流而下。船頭立著飛簷翹角、玲瓏精致的四角亭子,船尾弧線優美、高高翹起。正可謂“畫舫煙中淺,青陽日際微”。再往遠處看去,城郭全在水雲中。四人站在一艘小客船上,麵對眼前的景色嘖嘖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