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祀南郊司馬開基立東宮庸雛伏禍(3 / 3)

轉瞬間已過殘臘,便是泰始二年,元旦受朝,不消細說。有司請建立七廟,武帝恐勞民傷財,不忍徭役,但將魏廟神主,徙置別室,即就魏廟作為太廟,所有魏氏諸王,皆降封為侯。旋冊立王妃楊氏為皇後,楊氏為弘農郡人,名豔,字瓊芝,父名文宗,曾仕魏為通事郎,母趙氏產女身亡,女寄乳舅家,賴舅母撫育成人,生得姿容美麗,秀外慧中,相士嚐說她後當大貴,司馬昭乃納為子婦,伉儷甚諧。昭納楊女為媳,明明是有心篡國。及得立為後,追懷舅氏舊恩,請敕封舅氏趙俊夫婦,武帝自然依議。俊兄趙虞,也得授官。虞有一女,芳名是一粲字,頗有三分姿色,楊後召她入宮,鎮日裏留住左右,就是武帝退朝,與後敘談,粲亦未嚐回避,有時卻與武帝調情,楊後玉成人美,遂勸武帝納作嬪嬙,賜號夫人。武帝還道楊後大度,毫不妒忌,哪知楊後正要這中表姊妹,來做幫手,一切布置,仿佛與美人計相似,武帝為色所迷,怎能窺破楊後的私衷呢?這也是楊後特別作用,與普通婦人不同。

楊後初生一男,取名為軌,二歲即殤,嗣複生了二子,長名衷,次名東,衷頑鈍如豕,年至七八歲,尚不能識之無,雖經師傅再三教導,也是旋記旋忘。武帝嚐謂此兒不肖,未堪承嗣,偏楊後鍾愛頑兒,屢把立嫡以長的古訓,麵語武帝,惹得武帝滿腹狐疑,勉強延宕了一年。衷已年至九歲了,楊後常欲立衷為太子,隨時絮聒,又經趙夫人從旁幫忙,隻說:“衷年尚幼衝,怪不得他童心未化,將來大器晚成,何至不能承統。今主上即位二年,尚未立儲,似與國本關係,未免欠缺,應速立衷為嗣”雲雲。從來婦人私語,最易動聽,況經一妻一妾,此倡彼和,就使鐵石心腸,也被銷熔。況晉武帝牽情帷,無從擺脫,怎能不為它所誤,變易成心?泰始三年正月,竟立衷為皇太子。禍本成了。內外官僚,那個來管司馬家事?且衷為嫡長,名義甚正,更令人無從置喙,大眾不過依例稱賀,樂得做個好好先生,靜觀成敗罷了。

是年特下征書,起蜀漢郎官李密為太子洗馬,密父虔早歿,母何氏改醮,單靠祖母劉氏撫養,因得長成。是時劉氏年近百歲,起居服食,統由密一人侍奉。密乃上表陳情,願乞終養。表文說得非常懇切,一經呈入,連武帝也為動情,且閱且歎道:“孝行如是,畢竟名不虛傳呢。”《陳情表》傳誦古今,不待錄入,惟事可風世,因特筆表明。待至劉終服闋,仍複征為洗馬,不久即出為守令,免官歸田,考終原籍。隨手了結,免致閱者疑問。

泰始四年,皇太後王氏崩,武帝居喪,一遵古禮,迨喪葬既畢,還是繚臨朝。先是武帝遭父喪時,援照魏製,三日除服,但尚素冠蔬食,終守三年。至是改魏為晉,法由己出,因欲仿行古製,持三年服,偏百官固請釋,乃姑允通融,朝服從吉,常服從凶,直到三年以後,才一律改除。不沒晉武孝思,惟不能力持古禮,尚留遺憾。事有湊巧,晉室方遭大喪,那孝子王祥,亦老病告終。祥係琅人氏,早年失恃,繼母朱氏,待祥頗虐,臥冰求鯉的故典,便是王祥一生的盛名。後仕魏至太尉,封睢陵侯,武帝即位,遷官太保,進爵為公。見上文。祥以年老乞休,一再不已,乃聽以睢陵公就第,祿賜如前。已而病歿,賻贈甚優,予諡曰元。祥弟名覽,為朱氏所出,屢次諫母護兄,孝友恭恪,與祥齊名,後來亦官至光祿大夫。門施五馬,代毓名賢,這豈不是善有善報麼?敘祥及覽,連類並書。

且說晉武帝新遭母喪,無心外事,但將內政稍稍整頓,已是兆民樂業,四境蒙庥。過了年餘,方欲東向圖吳,特任中軍將軍羊祜為尚書左仆射,出督荊州軍事。祜坐鎮襄陽,目務屯墾,繕備軍實,意者待時而動,不願與吳急切啟釁,故在軍中常輕裘緩帶,有儒雅風。武帝亦特加寵信,聽他所為。不意雍涼交界,忽出了一個外寇,叫做禿發樹機能,這樹機能係出鮮卑,為秦漢時東胡遺裔,散居塞北鮮卑山,因即沿稱為鮮卑種。鮮卑酋匹孤,集得部眾千人,從塞北入居河西。妻相掖氏方孕,延至足月,陡欲分娩,不及起床坐蓐,竟在被中產出一兒,鮮卑人呼被為禿發,乃以禿發兩字,為嬰兒姓氏,取名壽闐。壽闐年長,嗣父遺業,卻也沒甚奇異,不過部眾日繁,約得數千人。壽闐子就是樹機能,驍果多謀,集眾數萬,出沒雍涼,當鄧艾破蜀時,上表乞降,遂任他居住。偏偏養癰貽患,到了泰始六年,居然造起反來,是為胡人蠢動的第一聲。提要鉤元。小子有詩歎道:

豺狼生性本猖狂,聚眾咆哮敢肆殃。

不信晉朝開國日,已聞叛賊樹西方。

欲知樹機能造反後事,容待下回敘明。

本回開宗明義,揭出西晉外患,由內亂而起,確是探原之論,並足援古證今,為未來之龜鑒。可見作者別具苦心,特借史事以諷世,冀免淪胥之苦,非好為是浪費筆墨也。魏蜀之亡,應詳見《後漢演義》中,故從簡略,獨提出賈充之助逆,作一伏案,蓋佐晉開國者賈氏,誤晉亂國者亦賈氏,所關甚大,不容恝視。及晉主炎篡位以後,封宗室,立楊後,俱屬振領提綱之筆,至冊皇子衷為大子,事出晉主之誤信婦人,帷之言,十有九敗,何辨之不早辨也?至若晉武之終喪,及李密王祥之盡孝,均隨事敘入,懲惡而勸善,其猶有良史之遺風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