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尋(2 / 2)

顧尋舞到極處,一棍掃在院子一角立著的成人大腿般粗細的木樁之上。

“啪!”

隨著這一聲巨響,顧尋手中的木棍,地上立著的木樁同時斷為兩截,齊齊飛了起來,半截木樁飛上高空,越過了屋頂,半晌,方才翻滾著墜落,至於木棍的上半截,則飛過了由幹枯的刺槐編織成的籬笆牆,不知所蹤。

“哎呦!”

籬笆牆的青竹林裏,傳來了一聲痛呼。

顧尋微蹙眉頭。

一直以來,顧尋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底細,從未在外人麵前顯露過武藝。他的個子不高,身子不但看起來不壯,甚至偏瘦。給人的印象也就非常簡單,一個性情孤僻,沉默寡言的瘦弱少年。

瞧了一眼斷成兩截的木樁,顧尋沒有絲毫遲疑,忙扔掉了手中的半截木棍,大踏步走出籬笆牆。

一個長著三角眼、表情頗為猥瑣的中年人從刺槐林中鑽了出來,他手裏拿著一根斷了的木棍,一邊走,嘴裏一邊罵罵咧咧。

“顧二郎,你就是這樣歡迎十七叔?”

這個人叫顧十七,乃是顧尋的遠房族叔。

“時辰到了?”

顧尋淡淡地說道。

“是啊!家裏的族老和你大哥都已經在祠堂候著了,你這小子,忒大的架子,居然要你家十七叔親自來請……”

顧十七嘴裏罵罵咧咧。

“那走吧!”

顧尋沒有理會他,丟下這句話,徑直向前行去。

“你這廝……”

顧十七雙手叉腰,想要說些什麼,瞧見顧尋頭也不回,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忙不迭地跟了上來。

七天前,顧尋的父親顧山過世了。

那時候,他窩在瓦崗山中外祖父的小木屋裏,每天不是進山打獵就是苦練武功,沒人報信,也就不知道父親過世的消息。兩天前,顧尋帶著大量獵物乘著小舟沿著曲溪而下回到了顧家堡。十八日,乃是顧家堡每月一次舉辦市集的日子,他準備販賣毛皮換取油鹽醬醋茶等必需品。

這個時候,他才曉得父親過世了。

長輩過世,後輩自然要分家。

他們這一房有兩人,顧尋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大哥顧建,他比顧尋大十來歲,早就已經成家,和父親顧山一起住在堡內。外祖父過世之後,顧尋回到顧家堡,顧建出麵將他安排在了堡外看護田地的一間雜院裏,他和父親顧山仍然兩不相見。

顧尋須得自己修繕,那間雜院方才能住人。

既然父親嫌棄自己,顧尋也就沒有上杆子去巴結,而是經常住在瓦崗山中外祖父留給自己的小木屋內,每日習武打獵。需要換取一些必需品,這才在趕集前的那幾日出山,在小雜院內住幾天,這幾日,他幾乎不出門,很少和別人交流,也就是避免和父親顧山見麵。

知道父親過世之後,他沒有一點悲傷。

原本的顧尋對這段父子情就看得淡漠,有了後世記憶的他更是如此。

顧尋也不想通過分家這件事獲取什麼好處,顧家不是什麼豪富之家,沒有他需要的資源。何況,亂世將臨,到時候,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要被打破。當然,若是能獲得一些好處,他也不會拒之門外。

曲溪從瓦崗山北麓的溝穀中蜿蜒而來,在顧家堡這裏繞了一個大圈形成了幾字形,圈出了上千畝的良田之後繼續往東北麵流去,變成護城河環繞衛南縣一圈之後,義無反顧的離開衛南縣,繼續往北,注入黃河。

和北方大地大部分聚居點一樣,顧家堡四周建有一丈來高的土牆。土牆很寬,能夠容納數人並肩而行,牆上建有讓人觀察的瞭望哨以及能夠讓弓箭手安全放箭的箭樓。一道厚實的木門在天黑後總是關著,一座木製吊橋橫跨在曲溪之上,那座橋乃是進出顧家堡的唯一通道。一旦收起來,很難進出。

堡內有糧倉,也有水井,就算是被山匪圍攻也能支撐許久。

顧家堡比較狹窄,裏麵也就住著幾十戶人家,更多的人則住在堡外。在吊橋的那一側,在高高的河灘上,建有許多房屋,有數百戶人家在那裏居住。一旦山匪來襲,他們都會避入堡內。之所以沒有修建能將所有人都容納其中的塢堡,實在是人力有限,就算這樣的一道土牆也是花了許多歲月方才建好,而且,每一年都需要修繕。

顧尋站在吊橋上,停留了片刻,抬頭瞧了瞧麵前的土牆,並沒有理會身畔顧十七的催促,半晌,方才笑了笑,大踏步從低矮的門洞走進顧家堡。

陽光落在他身後,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