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芨芨現在跟二拐子住在北廂,北廂本是下河院堆放糧食的地兒,當初騰出一間來,安頓了鳳香,沒想二拐子說,她能住,我咋就不能?東家莊地念他是新管家的份,默許了。誰知他竟把正中兩間堂屋騰出來,大落落住了進去,還從後院拿來氈條被窩,炕鋪得那個棉軟,人陷進去近乎找不著。少奶奶燈芯看了一眼,氣恨恨說,也不怕棉死!你猜芨芨咋說?她恨了少奶奶燈芯一眼,就算棉死也比讓男人抓死強。
那天,少奶奶燈芯正好讓男人命旺抓過,臉上還染著幾道清新的血口子。
芨芨這女人,要說也真不是東西,白吃白住倒也罷了,誰讓燈芯跟公公當初眼瞎哩。你猜她咋?她把溝裏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全給引進來,整天坐在北廂院裏,好茶好菜的招應著,大話二話諞著。災荒一來,溝裏人的日子便格外寡淡,巴不得能有個機會溜進下河院蹭一頓呢。這下好,下河院北廂成了溝裏最大的一個閑話窩了。
這天,少奶奶燈芯正在後院裏忙著,就聽草繩邊走邊罵,吃裏扒外的東西,還算個人麼?燈芯問罵誰哩?草繩恨恨道,還能罵誰,是人的不是人的都往來裏招惹,這下河院又不是她家的皮貨鋪子。
又招來哪一個?
李三慢!
燈芯一聽,當下停了手裏的活,就往北廂撲。反了你了,不識抬舉的東西。剛進北院,就聽中醫李三慢惡話連天,好像是說下河院那連年不散的藥味兒。你猜這藥味兒跟別人家的藥味兒有甚不一樣?中醫李三慢問。
咋個不一樣?有人接話道。
有股騷味兒。
中醫李三慢剛說完,院裏騰地噴出一股子浪笑。問話的女人差點把剛吃進嘴的一塊饃吐出來。
少奶奶燈芯在院門口站了站,見芨芨暢著懷,正在給懷裏的老二喂奶,一對奶子明晃晃暴露在李三慢眼前。想了想,轉身走進後院,拿起鐵鍁,打豬圈裏鏟了泡豬糞。沒等草繩幾個辯明白,就聽北院裏騰起芨芨挨刀的聲音。
少奶奶燈芯把一泡豬糞倒進了芨芨懷裏!
芨芨不依了,跳起來,邊抖衣裳邊吼,你眼饞了,你心口子不平了,有本事你也一個接一個生啊。
少奶奶燈芯沒理芨芨,轉身提起掃帚,衝李三慢坐著的地方掃過去,嘩一下,被芨芨抖下來的豬糞一點不剩地掃到了李三慢臉上。李三慢剛要說句甚,就聽燈芯衝攆進來的木手子幾個喊,給我打,見一個打一個,我看這野狗野貓的還敢到這院裏來。
木手子幾個早就咽不下這口氣,一聽少奶奶發了話,立馬,提起手裏的家什就衝李三慢撲去。中醫李三慢本來還想跟少奶奶燈芯討個公道,不就到院裏坐了坐麼,憑甚要往臉上掃豬糞?哪料她來這一手,當下,抱了頭逃命。快出車門的時候,還是讓攆上去的天狗美美擂了一棒,一個狗吃屎趴車門前了。
事情傳到東家莊地耳朵裏,東家莊地默半天,跟草繩男人說,多備幾根棒,這院,怕一次兩次的,打不盡。
§§第九章 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