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真假假(1 / 3)

公孫左足連聲怒罵,連聲冷笑,手中鐵拐,更如狂飆般向白袍書生擊下,不但招招快如閃電,招招狠辣無情,而且有攻無守,盡是進手招式,果然是一副拚命的樣子,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刹那之間,林中樹葉,被他的鐵拐掌風,激得有如漫天花雨,飄飄而落。

那白袍書生卻仍然滿心茫然,他搜遍記憶,也想不起自己以前究竟是做過什麼事,是以公孫左足罵他的話,他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過沒有。“血腥……血腥……”他心中暗地思忖,“難道那些屍身是被我殺的?”

身形飄飄,帶著管寧,從容地閃避開這公孫左足的招式,卻未還手。

公孫左足冷笑一聲,力劈華嶽、石破天驚、五丁開山,一連三招,招風如飆,當真有開山劈石之勢。

“君山雙殘”雖以輕功稱譽天下,但他此刻使出的,卻全是極為霸道的招式,一麵連連冷笑,他見這白袍書生隻守不攻,心中越發認定他做了虧心之事,是以不敢還手。

管寧身不由主,隨著這白袍書生的身形轉來轉去,隻覺自己身軀四側強風如刀,掌風拐影,不斷地擦身而過,隻要自己身軀稍微偏差一點,立時便有骨碎魂飛之禍。

他雖非懦夫,但此刻也不禁嚇得遍身冷汗涔涔而落,心中尋思道:“難道這公孫左足竟誤認這白袍書生便是四明山莊中慘案凶手?”

目光抬處,隻見公孫左足目眥欲裂,勢如瘋虎,不由心頭一凜,高聲喝道:“老前輩,請住手,且聽小可解釋……”

公孫左足冷笑一聲,唰地一招,竟向管寧當頭打來,口中大喝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哼哼,我隻當你是個正直的少年,卻想不到你竟也是個滿口謊言的無恥匹夫。”

他悲憤怨毒之下,竟不給人一個說話的機會。

管寧隻覺耳旁風聲如嘯,眼看這一招勢挾千鈞的鐵拐,已將擊在自己頭上,心中暗歎一聲,還來不及再轉第二個念頭,隻覺自己臂膀一緊,腳下一滑,身軀又不由自主地錯開一些,這支眼看已將擊在他身上的鐵拐,便又堪堪落空。

直到此刻,他還弄不清這公孫左足怎會向自己也施出殺手,微一定神,大喝道:“公孫前輩,此事定必有些誤會,待小可……”

哪知公孫左足此刻悲憤填膺,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大喝道:“我公孫左足有生以來,還從未被人愚弄,想不到今日陰溝裏翻船,竟栽在你這小子手上。”

他身為一派宗主,以他的身份,本不應該說出這種江湖市井之徒的話來,但此刻他已認定四明山莊的凶手之事,普天之下,除了這白袍書生之外,再也沒有第二人能夠做到,又認定管寧定必是這白袍書生的黨羽,方才對自己說的話,不過是來愚弄自己,讓自己始終無法查出誰是真凶,因此心中不禁將管寧恨入切骨。

這恨痛之心,激發了他少時落身草莽的粗豪之氣,此刻大聲喝罵,罵的語聲,雖快如爆豆,但這幾句話間的工夫,卻又已排山倒海般攻出七招,隻可惜這白袍書生身法奇詭快速,有如鬼魅,招勢雖狠雖激,卻也無法將之奈何。

白袍書生身形閃動,心裏根本毋庸去為自己的安危擔心,隻是順理成章地去閃避這些招勢,有如水到渠成,絲毫沒有勉強之意。

他茫然地望著眼前這有如瘋狂一般的跛足丐者,忍不住皺眉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公孫左足牙關緊咬,手中鐵拐所施展出的招式,雖仍如狂風驟雨,呼嘯不絕,胸膛起伏,卻已遠較先前急遽。

這以輕功名滿天下的丐幫幫主,此刻不但將自己一生武功的精華都棄之不用,而且也摒棄了一切武學的規範,招式大開大闔,大砍大劈,非但不留退步,而且不留餘力,這數十招一過,他真氣便難免生出不續之感。

管寧心中正自尋思,該如何才能阻止他的攻勢,哪知這丐幫奇人突然大喝一聲,後掠五步,漫天拐影風聲,亦為之盡消。

白袍書生雙眉一展,飄忽閃動的身形,也倏然停頓下來,靜如山嶽般挺立著,生像是他站在那裏從來沒有移動過似的,這一動一靜間的變化,當真是武學中的精華。管寧雖不甚了解,心中亦不禁不勝企慕地暗歎一聲,然後才發覺自己的身形也突然停頓下來,幾片枝葉,飄飄從林梢落下,幾點沙石,靜靜落到地上,然後這林間又歸於靜寂。

卻見公孫左足鐵拐一頓,在這已歸於靜寂的樹林中,又發出砰的一響,白袍書生又自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緩緩問道:“你到底是幹什麼?”

公孫左足本來微垂的眼瞼,此刻突然一開,數十招一過,他已自知自己縱然拚盡全力,卻也無法奈何人家,自己死不足惜,但自己一死,這件秘密豈非永無揭穿的一日?

因之他垂下眼瞼,一來是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悲憤,再者卻是調息著體內將要潰散的真氣,此刻雙目一張,便冷冷說道:“你到底是幹什麼?”

白袍書生為之一愕,卻聽公孫左足冷冷接道:“你明知我已揭穿你的秘密,還站在那裏?哼哼,若我是你的話,便該將我一刀殺死,說什麼你武功雖高,難道高得過天下武林?”

白袍書生仍是滿麵茫然,管寧卻已盡知他言下之意,忍不住脫口道:“公孫前輩,四明山莊中的凶殺之事,小可雖未親眼目睹,但卻可判定另有他人所為,老前輩如若這般武斷,豈非要教真凶訕笑?”

公孫左足雙目一凜,突地仰天狂笑起來,笑聲之中,盡是淒厲悲憤之意,一麵伸出他那一隻幹枯黝黑的手指,指著白袍書生狂笑道:“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將四明紅袍、君山雙殘、羅浮彩衣、終南烏衫,一齊殺死!普天之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讓你受傷!”

他慘厲地大笑三聲,又道:“此次四明紅袍飛柬來邀我弟兄和烏衫獨行、羅浮彩衣這些老不死出山,說是不但真的如意青錢已有著落,而且還要商量另一件事情,我就在奇怪,為什麼這其中竟少了黃冠老兒、翠袖夫人這些人,尤其是四明紅袍夫婦和這兩人本最要好,這種要事卻為什麼偏偏不找他們?”

他語聲微頓,像是又在強忍著心中的悲憤,瞑目半晌,方自狂笑道:“現在我才想起,這紅袍小子原來還沒有忘記十五年前,在泰山絕頂和我們幾個結下的一點怨毒,竟是和你勾結好了,想把我們全都誘到這裏來,布下陷阱,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哈哈,哪裏有什麼如意青錢,哪裏有什麼機密大事,人道四明紅袍最是狡詐,先前我看他夫婦兩人一副風神俊朗的樣子,還不相信,直到此刻--哈哈,隻是他兩人雖然奸狡,卻還比不上你的凶狠,他們也萬萬不會想到,你竟連他們兩人也一齊殺死!”

他連聲狂笑,連聲怒罵,隻聽得管寧心中亦不禁為之所動。

“難道此事果真如此?”

轉目望去,隻見那白袍書生目光低垂,滿麵茫然地喃喃自語道:“難道真是我幹的?我是誰?難道真是我幹的……”

公孫左足雙眉一軒,仰天厲嘯,道:“公孫老二呀公孫老二,我叫你不要輕信人言,你偏偏不聽。”手指一偏,指向地上那串青錢:“偏偏要帶這串東西趕到這兒來,好好,現在,你總該知道了吧?想那四明紅袍如果真的知道了如意青錢的下落,又怎會告訴你?”

他低聲歎息一下,目光突又轉向白袍書生,狂笑道:“你武功雖然高絕,心計雖然狠辣,卻忘了世上還有比你更強的東西,那就是天理,那就是報應。今日我公孫左足既敢揭穿你的詭計,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若是聰明的,乘早將我殺死,否則我就要揚言天下,說出你的惡行,你不但做出這等凶惡之事,還要利用個年輕小子,將罪名推到峨眉豹囊身上。”

目光一轉,轉向管寧,又道:“你若是以為你幫這惡魔做下移禍之事,這惡魔便會多謝於你,那你就大大的錯了,有朝一日,哼哼,你也難免要死在他的掌下。”

管寧失神地佇立著,這公孫左足所說的話,聽來確是合情合理,他方才親眼看到武當四雁、羅浮彩衣,以及少林木珠和這公孫左足的身手,知道這些人俱都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人物,而此刻,他再以這白袍書生的武功和他們一比,便覺得他們的武功雖高,但在這白袍書生麵前,便有如螢火之與皓月一樣,相去實不可以道裏計。

是以一時之間,他心中不禁疑雲大起,又是許多新的問題在他心中說出:“這白袍書生雖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但武功仍是如此之高,看來也隻有他能將那些人一一擊斃,而他自身所受的傷,自然是在和別人交手時不慎被擊的,這傷勢使他喪失了記憶,因此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否被他所殺。”

一念至此,他不禁暗道:“那麼……難道他便是凶手,但是……”

他腦海中掠起在六角亭中所見的那怪客,以及那突然而來的暗器。“但是,那兩人和那些暗器卻又該如何解釋呢?這公孫左足雖然以為這些事都是我憑空捏造出來的,但我知道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呀!”

目光抬處,隻見公孫左足和白袍書生四目相對,公孫左足麵上固然是激動難安,目光中像是要噴出火來,白袍書生的麵上,亦是陰晴不定。

他心裏似乎也在尋思著這公孫左足所說之話的正確性。

“這些話是真的嗎?難道我真的做下那種事,無論此事的真假,這跛足乞丐既然說了出來,便一定會揚言天下,找人對付我,那麼……我該一掌將他劈死嗎?但是……我究竟是誰呢?”

管寧呆呆地愣了半晌,突地轉身奔上山去,他想將那些落在地上的暗器拾起一些,讓公孫左足看看,這些暗器究竟是誰的。

這些暗器如是真的屬於峨眉豹囊,那麼此事便可窺出一分端倪。

公孫左足、白袍書生兩人,四目相對,目光瞬都未瞬一下,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的離去似的。

他急步而奔,越奔越快,隻望自己能在這兩人有所舉動前趕回來,而他亦得知這兩人的心性是不可以常理衡量,因之他沒有解釋自己突然走開的原因,他輕功雖然不佳,但終究是曾經習武之人,此刻雖然是勞累不堪,但跑得仍然很快。

山路崎嶇,他漸漸開始喘息。

但是,前麵四明山莊的獨木小橋,已隱隱在望,於是他更加快腳步。

到了絕壑上,他定下神來,讓自己急遽的喘氣平息。

然後他小心地走過小橋。

林木、石屋,仍然是先前的樣子,地麵的沙石上,還留著他淩亂的腳印。

但是……除了沙石之外,地上便一無所存。他俯下身去,仔細察看著,地上哪裏有先前那些暗器的影子?

他失望地仰天長歎一聲,最後一點線索,此刻似乎又已斷去。

天上陰霾沉重,厚重的烏雲將升起的陽光一層層遮蓋起來。

他長歎著,踱回橋畔,一滴雨,落在他臉上,他伸手拭去了,心中思潮如湧,幾乎忘記了,一滴雨之後,一定還有更多滴雨會隨之落下的,他縱然擦幹了這滴雨水,卻會有更多滴雨水落在他身上。

等到他走過小橋的時候,他身上的雨滴,已多得連他自己都無法數清了。山間的驟雨,隨著漫天的烏雲,傾盆落了下來。

冰涼的雨珠,沿著他的前額,流滿了他的臉。他希冀自己能為之清醒一下,是以他沒有放足狂奔。

但是他失望了,他心如亂絲,雨滴雖清冷,卻也不能整理他紊亂的思潮呀!

於是,他再狂奔,濕透了的衣衫,緊緊貼在他身上,他伸手一摸,那錦囊仍在懷中,不禁為之暗歎一聲,忖道:“這錦囊中的其他東西,是不是也像那串青錢一樣,也包含著一些秘密呢?”

轉過山彎,前麵便是那片山林,那條山道,迷蒙的煙雨,給這本已絕佳的山景,更添了幾分神秘而嫵媚的景色。

但他此刻卻沒有心情來欣賞這些了,他匆忙地奔過去,轉目一望--隻見山林之中,那白袍書生正失魂落魄地獨自佇立著,林梢瀉下的雨水,將他白色的長袍也完全打濕了,而他卻像是仍然沒有感覺似的,一麵失神地望著遠方,一麵喃喃地低語著:“難道真的是我?但是我又是誰?”

管寧歎息一聲,目光一轉,不禁脫口道:“公孫前輩呢?”大步跑過去,遙遠的山路上,煙雨蒙蒙,那公孫左足已不知何時走了,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雨勢越來越大,但站在驟雨下的管寧和白袍書生,卻仍然呆呆地佇立著,傾盆的大雨落在他們身上,他們生像是誰都沒有感覺似的。

尤其是管寧,麵對著這白袍書生,他可能是曾經殺死許多人的凶手,也可能是全然無辜的,管寧問著自己:“到底他是誰呢?我該對他怎麼樣?”

哪知--他心中正自思疑難決的時候,這白袍書生峙立如山的身形,突地搖了兩搖,接著便“砰”的一聲倒在地上。

等到管寧口中驚呼著箭步躥來的時候,滿地的泥濘,已將他純白的衣衫染成汙黃了。

這一個突然生出的變化,使得管寧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武功莫測的異人,怎地竟會無故地暈厥跌倒?

俯身望處,隻見他雪白的麵容,此刻竟黃如金紙,明亮的雙目和堅毅的嘴唇一齊閉著,伸手一探,鼻息竟也出奇的微弱。

“難道那公孫左足臨去之際,以什麼厲害的暗器將之擊中?”

轉目望處,他身上卻全然沒有一絲傷痕,隻有緊閉的嘴唇邊,緩緩流下一絲淡黃的唾沫,流到地上,和地上的雨水混合。

管寧呆呆地望著他,一時之間,心中又沒了主意,他本是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對於江湖上的仇殺之事,本是一竅不通,自然更無法判斷出他是為了什麼緣故而以致此。

他不禁長歎一聲,俯身將這白袍書生從地上扶起。哪知目光轉處,他竟又發現一件奇事,使得他不由自主驚呼一聲,手中已自扶起一半的白袍書生的身軀,也隨之又跌了下去。

雨落如注,將這白袍書生嘴旁流下的唾沫,極快地衝散開去,混合著唾沫的雨水,流到管寧腳下,而那串如意青錢此刻便也在管寧腳邊。奇怪的是,這混合著唾沫的雨水一經過,泛著青銅光彩的金錢便立刻變得黝黑,就像是銀器沾著毒汁一樣。

管寧縱然江湖曆練再淺,此刻卻也不禁為之凜然一驚,暗忖道:“難道他中了毒,連他口中流的唾沫,都含蘊著如此劇毒。”

須知普天之下,能使銀器泛黑的毒汁,自然極多,可是能使青銅都為之變色的毒汁,卻是少之又少,何況這白袍書生口中流出的唾沫,再混合了多量的雨水,而依然如此之毒,卻端的是駭人聽聞的了。

“他是何時中毒的呢?”

管寧心中又不禁疑惑,俯首沉思良久,目光動處,心麵又不禁怦然一跳--那張自青錢中取出,被山風吹得緊貼在山石上的純色柔絹,此刻被雨水一打,上麵竟出現四行字跡。遠遠望去,那字跡雖看不清楚,但管寧卻可判出必是先前所無,此刻心中一動,忍不住旋身取來一看,隻見上麵寫著的竟是:“如意青錢,九偽一真,偽者非偽,真者非真,真偽難辨,九一倒置,世人多愚,我複愚之。”

三十二個字跡蒼勁,非隸非草、非詩非偈的蠅頭小字。

這三十二字一入管寧之目,他隻覺心中轟然一聲,猛地一陣巨顫,雙手一緊,緊緊地抓住手中的柔絹,像是生怕它從自己手中失落。

因為,他已從這一方沾滿了汙黃泥水的柔絹上,找出了一件在武林中,已經隱藏了百十年的重大秘密。此刻他雖然還不能十分確切地明了這件秘密的真相,但至少他已把握了開啟這件秘密的鑰匙。

於是他勉強將自己心中的激動之情,平複下去,反複將絹上的字跡,又仔細地看了幾遍,傾盆的大雨淋在他身上,他也像是根本沒有感覺到。“九偽一真……偽者非偽……九一倒置……”他一麵反複推敲著這幾句似詩非詩、似偈非偈的短句,一麵暗自低吟道:“難道這串已被那麼多武林高手斷定是假的如意青錢,竟是真的?難道這串青錢之中所藏的柔絹,上麵便記載著百十年前,那位名震天下的前輩一身超古邁今的武學秘技?”

一念至此,他心胸之間,不覺立刻又升起一陣難以抑製的激動,方才這半日之間,他眼看那麼多人為著這如意青錢中所載的武學絕技,如癡如狂,就連少林寺長老、丐幫幫主這種地位身份的人物,為著這串青錢,都不惜做出許多有失他們身份地位的事來,武當、少林,這兩派素來交好的門派,為此亦不惜反臉成仇。

從公孫左足口中,他也知道自己眼見之事,不過是百十年來因著如意青錢而生的爭鬥其中之一而已,還有不知多少武林高手,為著這串青錢喪失性命,也還有不知多少至親好友,為著這串青錢彼此鉤心鬥角,反目成仇,甚至自相殘殺而死。這小小一串青銅製錢在武林中的誘惑,實在比百萬家財、如花玉人還來得強烈。

而此刻,這串被千千萬萬個武林豪傑垂涎不已、夢寐以求的如意青錢,卻正握在他手裏。他知道自己有了這串製錢,便可以學得一身足以傲視天下的武功,你若是一個淡泊而鎮靜的人,而此刻握有這串“如意青錢”的是你,那麼隻怕你也無法不被這種心情激動,甚至比他此刻的激動還強烈吧?

良久良久,他突然想到自己身後還倒躺著一個中了劇毒的人,這人縱然不是他的朋友,他也不能將之棄而不顧。

於是他將自己飛揚起的思潮,一下截斷,俯身拾起了腳邊的這串青錢,謹慎地用手中的這方柔絹包好,謹慎地放入懷中的錦囊裏,伸手一拭麵上的雨水,轉身將地上的白袍書生橫身抱起,目光四轉,辨了辨方向,移步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