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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條柔韌的繩子,情這個字,不知道勒痛多少人的心肉。草草想,他們家這一攤子,何嚐不是一條情繩打了死結,毀了別人,勒死自己。隻是,啟草草不認為自己鎖在這個死結裏。

可是,明明,他看著自己——好像,我就是個死結。

章衍含轉過身去,捏起茶壺,再沏茶,草草看著他的手,分外修長優美,草草看著他的側臉,儼然皎豔,朦朧的驚夢,情繩繞頸,何嚐不煉淬了他的情殤情厄?

草草走過去,站在他身後,“章叔,你怎麼又活了。”

幽幽歎息,問的卻如稚兒,他還在沏茶,一道道,如行雲,如流水,也許,在這一道道裏,他在碾磨自己的苦,自己的傷,自己的恨別離——

“草草,每個人都是一朵惡之花,缺陷始終伴隨著整個人生,真正的邪惡絕非殺戮本身,而是誘惑的力量。你不否認吧,看見啟小早的第一眼,你就為他迷惑了。”

草草望著他的背影,隱隱驚栗,他是住在自己心裏的魔!

聽見他輕歎了口氣,“我常歎,你要是我的女兒該多好,起碼,你有我一半的血脈,我就有了你一半的權利,我絕不會讓你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我不是,我沒有權利,你是啟明豔獨一無二的孩子,她想要你成為這樣,就,隻能這樣,——草草,你如何過得住苦日子?從你生來,想想吧,哪一樣,你得到的不是極致,如何能讓你委屈,讓你委屈存活在這個沒有你媽媽的世界裏——”

這時,他已經放下壺,雙手撐在桌沿,猶如末世囚徒,——背影,看不見他的哀默,可,聲音,聽得出沉傷,他的雙手逐漸握拳,“你外婆,沒有留給你一分錢,一分錢都沒有!是的,她是給你媽媽留下了大陸所有的房產以及一筆不菲的基金,可是連你媽媽都不知道,隻要她離世,這所有的財產會全部凍結,你不能享有繼承權,也就是——”

“也就是,其實,我一無所有——”

草草驚愣!呆呆地輕喃出——

原來,外婆恨自己如斯——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再恨再怨,一生世仇,終了,還是不舍,可,自己呢,——她從來不把自己看成血脈,不是親人,是妖,是孽,是仇,是恨呐!恨不欲生!——自生自滅,好好壞壞,都不是他們家的人——是孽,是雜種——

草草心刺已經沒有了知覺,眼睛幹澀,卻,堅決不掉一顆淚!

原來,原來,——可不笑話?她還一直誓言旦旦“不靠天不靠地,不靠任何人,我有自己的——”自己的什麼?原來,什麼都沒有——

“草草。”

他也沒有回頭,就是一手向後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遭天譴也是我,不是你。”

草草呆呆的,眼光慢慢移向他的背影,“你貪了多少。”

“十年,六千萬,”他握著她的手都在輕顫,“錢呢。”

“裘起都幫我洗幹淨了。”

“你想死,你本來是真的想死是不是,你說的你累了,其實是受不住良心的譴責——”

“草草——”

“你沒死,蘇徽寒救了你,可你心還是死了,你根本就不想讓我見到你——”

“草草——”

“如果不是蘇徽寒告訴你我要去挖啟明豔的墳,你永遠不會讓我見到你,你說過,累了,累了,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再也忍不住,再也忍不住,淚,湧了出來——

“草草!”

他狠狠握著她的手撐在桌邊緣!始終,沒回頭,沒回頭——

走近,走近,再走近,——草草流著淚,臉靠在他的背上,“我害了你,我害了你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