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堅定地答道:“能”。
各位,我們且來說一說這胡旋舞。胡旋舞是粟特部的一種傳統舞蹈,顧名思義,就是以快速旋轉為主要動作的一種舞蹈,其動作特點與《武林外傳》裏白展堂的葵花點穴手頗為類似:“旋如疾風,勢如閃電”。
安祿山所要跳的就是這樣的一種舞蹈,以他老人家現在的體重,類似“胡旋舞”這樣的劇烈運動基本上就相當於自殺。安祿山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兒的,那他為什麼還要跳呢,因為他知道玄宗喜歡看“胡旋舞”。這可正是“健康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若為前途顧,兩者皆可拋。”
起初呢,老安的動作尚有一些不自然的笨滯。但是,漸漸地,他旋轉地越來越快,好像是走馬燈一般,連鼻子眼睛都看不見了,眾人隻看見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在地上轆轤轆轤地轉著。大家齊聲喝彩,這麼胖的一個人能轉到這個程度,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老安的肚子圓溜溜的,上麵的肉褶兒一道挨著一道,旋轉起來,“啪嗒啪嗒”響個不停,十分之滑稽。玄宗和眾大臣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就這麼轉了大約幾百轉,老安才漸漸地停了下來,呼呼地大聲喘氣。
李隆基比較壞,故意逗安祿山:“你這個圓鼓鼓的大肚子裏麵都裝了些什麼?”
安祿山抹了抹頭上的汗珠兒,順勢答道:“回陛下的話,沒有別的什麼,隻有一顆對陛下的忠心。”
哈,這回答實在是太巧妙了。不要小看大胖子,大胖子也有大智慧。
玄宗聽了,登時龍臉大悅,當即命令諸楊與安祿山結為異姓兄弟姐妹。
散席之後,眾人都回家去了,隻有安祿山一個人留下來服侍玄宗。玄宗越瞅他越是喜愛,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祿兒”。好個安祿山,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就竄到了貴妃的麵前,屈膝下跪:“臣兒願母妃千歲!”
荒唐啊荒唐,真是荒唐至極。楊玉環生於開元七年(公元719年),安祿山生於武則天長安三年(公元703年)。如此算來,安祿山足足長楊貴妃十六歲,楊貴妃就是稱呼安祿山一聲“叔叔”都不過分。
可是李隆基卻絲毫不以為意,他笑著說道:“祿兒!你的禮教錯了。天下豈有先母後父的道理?”安祿山卻有他自己的道理:“我們胡人不懂禮儀,向來都是先母後父。祿兒一時情急忘卻了天朝的禮儀。”玄宗哈哈大笑,對貴妃說道:“隻此一點,就可以看出他是多麼得純樸了。”
就這樣,玄宗在無形中成了安祿山的幹爹,貴妃也成了安祿山的幹娘。做皇帝和貴妃的幹兒子?遍數古今中外,有幾人能夠有這樣的機緣?
不得不由衷地說一句:“安祿山,你真是太有才了。”
(三)
不可否認,安祿山確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這次入京奏對,他充分地展現了自己在拍馬屁上的天分,活生生地把個玄宗和貴妃拍成了幹爹和幹娘。這樣的成就和偉業,簡直就是空前絕後的曆史壯舉啊。隻此一點兒,曆史就無法忽略這個安祿山了。何況,這廝後來還掀起了更大的風浪。
不過,別忘了,還有那麼一句俗語,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安祿山以為,他隻要討好大唐皇帝玄宗和玄宗麵前第一紅人——楊貴妃就足夠了。然而,實際上,他還忽略了一個人。除玄宗和楊貴妃之外,他忽略誰都可以,惟獨不能忽略這個人。可是,得意忘形的安祿山還就偏偏忽略了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當朝宰相李林甫。
眾所周知,李林甫可是中國曆史上鼎鼎有名的奸臣。常人都知道奸臣是壞蛋,卻不知道做奸臣也是一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兒,是需要天分的。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地痞流氓就可以當奸臣的。奸海無涯,大浪淘沙,沒點兒真本事,早就被別的奸臣踩在腳下當墊腳石了。李林甫就是以“口蜜腹劍”之絕學名揚兩千年中國奸臣史的。這個嘴上塗唇蜜、肚裏裝砒霜的家夥除了深諳馬屁神功之外,還具有一項特異功能,那就是十分極其非常以及特別擅長揣摩人的心思,而且是一揣一個準,一摩一個對,百試不爽。厲害到什麼程度呢?和你隨便嘮上幾句話,就知道你是個什麼人;似有似無地看你幾眼,就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了。
就憑著這幾項看家本領,李林甫愣是控製了大唐的相位達十九年之長,一直到死。史載,“公卿不由其門而進,必被罪徙;附離者,雖小人且為引重”。此人權傾朝野,公卿以下的大臣他沒有一個放在眼裏。無數的人栽在了他的手裏,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活著的人見了他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戰戰兢兢,畢恭畢敬,唯恐一言不對就得罪了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那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些人知道,可是剛剛當上皇幹兒子的安祿山不知道啊。
人啊,都有這麼一種局限性,一旦有了點成績,有了點地位,就非常容易飄飄欲仙、忘乎所以。安祿山正是犯了這樣的錯誤。此時的他正是大紅大紫、春風得意的時候,滿以為有了皇帝幹爹和貴妃幹娘做靠山,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甚至包括這個李林甫。所以,老安見了李林甫,言談之間頗為傲慢,表現得相當不恭敬。
奸相果然是奸相,李林甫的表現異乎常人。他雖然瞧在眼裏,氣在心頭,但是表麵上卻絲毫不動神色,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如果換做是一般人,這樣地得罪李林甫,他老人家非得整他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可不是吹的,李林甫為官多年,別的方麵沒什麼長進,惟獨在整人這一塊兒,卻是相當得厲害。不過,這回可不一樣了,因為這個安祿山是皇上和貴妃麵前的紅人,整他就是公然地和皇上、和貴妃做對,這顯然不是安全之道、明智之舉。但是,又不能繼續地放縱他,所以啊,最好的方法就是恫嚇他,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就可以了。
老江湖畢竟是老江湖,李林甫眼珠一轉,計上心頭,他當即招來了自己的親信狗腿子——大夫王鉷(hóng),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翌日,王鉷和安祿山因為手頭的一樁公事兒,一起去拜見宰相李林甫。兩人一路上談笑風生,慢慢悠悠地走著。進了相府之後,這情形可就變了。離著李林甫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這王鉷突然凝神屏息,一路小跑直向李林甫而去。安祿山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懂王鉷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麼藥。隻見王鉷跑到李林甫的麵前,恭恭敬敬地施完禮,才一五一十地向李林甫彙報工作,而且在整個彙報過程當中,他始終是低著頭彎著腰。
雷人,實在太雷人了!大夫那也是當朝的大員,和宰相的身份地位並不是差很多啊。安祿山當場就愣在了那裏。過了半天,他才醒悟過來,這個李林甫委實是一個不簡單的家夥啊。大夫見了他,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個人擁有極其可怕的力量。到底是安祿山,能屈能伸,反應過來的他,馬上也是照葫蘆畫瓢,趕緊屏住呼吸,彎腰低頭。
安祿山情緒上的變化,早就被李林甫看在眼中了,他轉身對安祿山唱起了高調:“安將軍這次來京,深得皇帝歡心,這真是可喜可賀。將軍要好自為之,竭心盡力為朝廷效命才是。”安祿山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連聲稱是。李林甫一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意味深長地對安祿山說了最後一句話,“皇上雖春秋已高,但宰相不老”。當然,怎麼理解這句話都可以。
這一回,安祿山算是見識到了李林甫的厲害之處。打這以後,他對李林甫是奉若神明,不夠有絲毫的怠慢。眼見得安祿山已經屈服,李林甫也是暗自得意,之後便恩威並施,兩人的關係漸漸親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