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在肅宗時代已經是權傾朝野了,此時因為有擁立新君的功勞,便越發地飛揚跋扈起來。滿朝文武當然看不慣,但他們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因為代宗比他老爹還要寵幸李輔國。
李豫原先受張皇後的排擠,好幾次差點兒太子之位不保。這次,他之所以能夠登上皇帝寶座,說到底,都是因為李輔國的鐵腕為他掃除了絆腳石。所以,在內心深處,他對李輔國充滿了感激之情。再加上李輔國手握禁軍,威震內外,所以,李豫對他也是忌憚三分。
直到有一天,囂張的李輔國以無比囂張的口吻對代宗說了一句內容很囂張的話。然後,一切就都變了。李輔國對代宗說,陛下你在後宮裏麵好好待著就行,外麵的事就由我來辦吧。(大家但內裏坐,外事聽老奴處置。)
代宗一聽,哦,所有的軍國大事都交給你,我就在宮中吃喝玩樂泡女人,那咱倆到底誰是皇帝啊?不過,雖然心中這樣想,但代宗嘴上一個字兒都沒有說,他笑了,一邊兒笑一邊兒點頭。
李輔國見代宗一邊兒點頭一邊兒微笑,還以為代宗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十分得意,和你爹一樣,也是個傻麅子。
李輔國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他並不知道,就在當晚,代宗召見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李輔國的老朋友了,他的名字叫做程元振。代宗和程元振談了好久好久。
他們到底談了些什麼,史書當中沒有一點兒記載。
(四)
第二天,代宗突然下詔,將城外的一座豪宅賞賜給了李輔國。李輔國興高采烈地趕過去一看,哇塞,好棒啊,府第高大寬敞,氣派非凡,裏麵也是精裝修,金碧輝煌的,相當得不錯。李輔國見代宗出手這麼闊綽,便趕緊入宮謝恩。
代宗還是在笑,他說,既然愛卿你這麼喜歡這棟豪宅,為什麼不搬進去住上一段兒時間呢?
李輔國說,我放心不下公務。其實,他是放心不下權力。
代宗又笑了,你這麼操勞怎麼行,我聽說你手下一名叫做彭體盈的大將,辦事兒十分利索,頗有你的風範,你為什麼不讓他替你幹上一段兒時間呢?這樣,你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休息嘛!
李輔國一聽,放心了,眉開眼笑,既然陛下您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
於是,李輔國開開心心地搬入了豪宅。
過了幾天,住在豪宅中的李輔國接到了代宗的聖旨。聖旨大意是拜李輔國為司空,但解除他行軍司馬的職務,由左武衛大將軍彭體盈代他為五坊使(官名)。
李輔國有些困惑了,怎麼,當初不是說由彭體盈暫時替我幹上一段時間嘛,怎麼下了正式的任免命令呢?莫不是皇帝忘了,還是……
李輔國決定試探一下代宗的真實想法。他上了一道奏章,主動要求辭掉各項官職,回家靜養。他上這道書的目的,其實是想提醒代宗,你小子突然假戲真做是什麼意思,我現在辭職給你看,看你如何收場?他以為,代宗絕不會答應他的“請求”,理由是代宗離不開他。如果代宗不答應他的辭職,就應該把原先收回的職務再給他加上。
李輔國犯了狂妄自大的人常犯的錯誤。他們這些人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認為,他們是不可或缺的。其實,地球離開了誰都照轉不誤,沒有誰是不可缺少的。最終的結果讓李輔國大驚失色,代宗居然同意了他的要求,將他的全部職務一一免除。不過,代宗還算是仁慈,賜給他一個博陸郡王的爵位(有待遇無實權)。
李輔國是玩弄權術的高手,他知道,他玩了那麼多年的鷹,如今終於被鷹掐了眼了,“輔國始懼,茫然失據”。但是,李輔國還是不甘心,他跑去中書省,打算上一封謝罪表給代宗,希望代宗看到表後,能夠回心轉意,收回成命。豈料,他居然被一個中書省的看門小吏攔在了門外。該小吏牛掰哄哄地對李輔國說,您已經不再是宰相了,按律不應該再進這道門了!(尚父罷相,不合複入此門。)
李輔國氣得嘴都歪了,想當初,這種不入流的小吏他根本就不用正眼看。可是,現在,大名鼎鼎的他居然被人家攔在了門外。李輔國氣呼呼地衝著皇城的方向大喊,哼,我伺候不了陛下你,還不能去地下侍奉先帝嘛!(事朗君不了,請於地下事先帝。)
寶應元年(公元761年)十月十八日夜,有一名強盜偷偷地摸入了李輔國的豪宅。正在熟睡的李輔國被該名盜賊剁掉了一顆腦袋(這玩意兒好像每人隻有一個哦)和一條胳膊。該飛賊金錢財物毫厘沒取,溜了。(十月十八日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
次日早朝,有大臣上奏,說是前任行軍司馬李輔國在家中被人給殺了,沒了腦袋和一條胳膊。代宗一聽,勃然大怒,趕忙降旨派程元振捉拿凶手。但是,程元振找了好久好久,都沒有找到凶手和李輔國的首級。最後,這件無頭公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雖然腦袋和胳膊沒找回來,但是屍體不能總在外麵晾著啊,再這麼放下去非臭了不可。代宗讓人雕了一顆木頭腦袋安在李輔國的屍身上,擇日下葬了事兒。
《舊唐書》對事件過程未作詳細描述。所幸,《新唐書》提了一嘴:“帝在東宮積不平。既嗣位,不欲顯戮,遣俠者夜刺殺之,年五十九,抵其首溷中,殊右臂,告泰陵……後梓州刺史杜濟以武人為牙門將,自言刺輔國者。”
如果《新唐書》記載屬實,那麼,整個事情的原委應該是這樣的:代宗派梓州刺史杜濟扮作飛賊,刺殺了李輔國。杜濟將李輔國的腦袋扔到了廁所當中,把他的右臂拿到泰陵,祭奠了李隆基的在天之靈。
不管怎樣,一代權監李輔國至此煙消雲散。當然了,他並沒有被曆史除名,反而留名千古,隻不過,統統都是罵名。
他五十九年的人生經曆,被代宗概括為一個字兒:醜。
俺覺得,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