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牧牧聽了,苦笑了一下。

老慶又說:“當你追求你的妻子時,你被她的風采所吸引;當他成為你的妻子時,她的那些風采又成為你的負擔;你憂心忡忡她風采依舊,又怕她撩動其它優秀的男人的心。但她玉體橫陳、暴露無遺後,你又覺得不過如此,久而久之,不以為奇,總覺得還缺點什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嫖,嫖不如摸不著。男人都是賤骨頭,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牧牧眯縫著眼睛說:“老慶,你知道嗎?我現在是無性婚姻。”

“那是因為你並不愛你的妻子。”

“我有精神障礙,她有潔癖。”

“什麼潔癖?護士的職業就是愛幹淨。”

“老慶,我覺得有敵情。”

“什麼敵情?這又不是抗日戰爭時期。”老慶說著瞅了瞅四周。

“我太太她每周周末晚上都出去,而且很晚才回來。”牧牧臉脹得通紅。

“我和她又是無性婚姻。”

“你兒子不是都一歲了嗎?胡思亂想。”

牧牧晃了一下:“我性已被荒廢,情變得憔悴。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老慶點點頭:“是”。

“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

“真朋友,要不我掏出心來給你老人家瞧瞧。”

“我求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為朋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老慶一幅信誓旦旦的樣子。

“你他媽給我踩點。”

“當私人偵探?”

牧牧認真地點點頭。

“你就是福爾摩斯,事情辦成後給你五千塊錢。”

老慶頭一揚,說:“君子不談錢,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牧牧說:“你給我跟住她,周末晚上七點半在我家門口埋伏……”

老慶真是守信用,這周周末不到七點就來到牧牧的住處附近。他在一家報攤前與攤主閑聊,眼睛卻不時瞟向牧牧住的單元樓門口。

七時三十分左右,牧牧的妻子芳芳出來了,她穿著素鞋,上身穿著短袖白襯衫,下身穿一條天藍色裙子,頭發上紮著一隻彩色蝴蝶結。她長得一般,但有幾分靈秀之氣。老慶隻見過她一麵。

老慶跟隨芳芳來到大街上,芳芳叫了一輛出租車,走進去,出租車飛馳而去。老慶也叫了一輛出租車,緊追不舍。

出租車開到鼓樓附近一條胡同的四合院門前嘎然而止。

老慶清楚地看到芳芳熟練地按了門鈴,隨後魚貫而入。

老慶付了車錢,下車後來到那座四合院門前。朱門緊閉,兩側各有一座石獅,褪色的灰牆上,牆皮剝落。牆上蒿草足有1尺多高,在晚風中瑟瑟發抖。院內靜謐,沒有一絲聲響。老慶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這莫非是座鬼宅?怎麼死一般的寂靜。

老慶左右環顧,胡同裏也沒有人跡,隻有路燈透出陰慘的黃光。

老慶有些害怕,他看到路旁有一個公廁,於是想先探個究竟。

老慶擠進男廁,覺得味道不對,他覺得肚子一軟,便想排泄,於是蹲了個坑位。

公廁的電燈不知被哪個壞小子偷走了,一片漆黑,隻能靠紗窗外的月光依稀看物。

一會兒,女廁那邊咕咚咚闖進一個人來,又一會兒,傳出皮帶環解開的聲響,再一忽兒,傳來“嘩啦啦”、“撲通通”一片動靜。

老慶蹲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一會兒,踢踢遝遝的腳步聲遠去了。

老慶長呼了一口大氣。

老慶又來到那座深宅小院門口,將耳朵貼於門上,還是沒有動靜。

“有情況,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出來,以我多年的經驗,有情況。”

老慶見旁邊有個電線杆,於是爬了上去,接近房沿,上了房。

這是一個小四合院,西廂房掛著窗簾,有人影晃動,院內有一株槐樹,牆上栽著紫藤,中間有個天架,爬著黃澄澄的大肚葫蘆。方磚曼地,非常整潔。

老慶迅疾拿出手機,告知牧牧快來抓奸,他已封鎖四周,占領製高點,芳芳已成甕中之鱉,恐怕是插翅難逃。

半個小時後,牧牧開著奧托轎車飛快趕到,他手持一根鐵棍,飛身上了房。

老慶與牧牧會到一處。

老慶向西廂一指,牧牧看到窗前人影晃動,其中一個正是芳芳的倩影,不由怒火上升。

老慶叫一聲:“出擊!”

二人急速下房,直撲西廂,門被撞開了,牧牧、老慶衝了進去。

二人頓時怔住了。

隻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骨瘦如柴,鸛骨高聳,隻有兩隻眼睛閃爍著幽暗的光澤。芳芳坐在他的床前正一勺一勺地喂他牛奶。

老人的正麵牆上掛著一幅相框,裏麵是一個少女的黑白照片,照片已經褪色,有些模糊,照片上的少女微笑著看著老人,她長得很像芳芳。

芳芳也怔住了,她望著牧牧和老慶,問道:“你們怎麼也來了?”

老慶感到很尷尬,他支吾道:“你走後,牧哥想你想得厲害,這不拽著我找你來……了……。”

牧牧趕緊把鐵棍藏於身後,說:“老慶說的對,我不放心……。”

芳芳氣得臉色蒼白,說道:“你們先出去,別驚嚇了老人。”

牧牧,老慶趕緊退出來。

東廂的門開了,一個保姆模樣的外地小姑娘走了出來。她一見牧牧、老慶吃驚地問:“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老慶笑道:“芳芳的老公來了。”他一指牧牧:“這位就是。”

牧牧點點頭:“正是,正是。”

姑娘頓時歡喜道:“芳芳姐姐可好了,她幫了我大忙……”

原來這位老人是國民黨的將軍,在人民解放軍解放西南的戰役中率部起義;蔣介石聞知他起義後惱羞成怒,派軍統特務殺害了他的妻子和女兒。當時在她們的臥室裏安裝了定時炸彈,解放後,老人安排在政協工作,一直居住在這座四合院裏。老人和他的可愛的妻女在這四合院裏生活了很多年,他一直深深留戀著這一故地,每當看到院內碩果累累的柿子樹,總是忘不了當年與妻女一同栽樹的情景。他也始終沒有續弦;半年前老人不幸患了絕症,就住在芳芳工作的醫院裏,恰值芳芳護理。老人看到芳芳,眼前一亮,芳芳的身材、容貌、一舉一動太像他當年的女兒了;老人好像點燃了生命的火苗,頓時覺得生機勃勃。芳芳知道這一情況後,更加精心護理老人。老人手術後,病勢加重,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於是強烈要求回到那座曾經與妻子女兒度過美好時光的四合院居住。醫院領導經過研究後同意了他的請求。芳芳為了不使老人失望,決定每周周末陪伴照顧老人一晚,平時也擠出時間探望老人。

芳芳走了出來,歎口氣道:“多麼好的一個老人,他的時間不多了。”

芳芳帶牧牧、老慶走進北廂房,左首是當年老人和妻子的臥房,舊時沙發床上鋪著褪了色的床套,印有鴛鴦戲水的圖案,黃銅床頭被擦得鋥亮,床角有一個老式床頭櫃,櫃上有一老式台燈,燈柱是個黃銅裸女,燈傘已滿是灰塵,不能再擦了。北牆有一個黑漆木的衣櫃,漆皮脫落,打開衣櫃,左側是一排西服西褲,右側是一排各色舊式旗袍。牆上掛著一幅照片,老人當年和妻子的合影,老人英俊倜儻,妻子優雅秀麗。

芳芳又帶他們走進右側房間,這是老人心愛的女兒的臥房。單人床罩是淡粉色的,北側並排有一衣櫃和書櫃,旁有一架老式鋼琴,陳舊的寫字台上有墨水瓶、鋼筆、書本等,床頭斜倚著一個大洋娃娃。當時老人的女兒正在上學。

芳芳說:“這都是修複過的,當年這是一個多麼幸福的家啊?時光飛逝,已經50多年了……”

老慶歎道:“真是彈指一揮間啊。”

晚上牧牧脫了個精光在床上等芳芳。

芳芳洗浴出來,像一尾小白魚,坐在床頭欲穿內褲。

牧牧一把奪過內褲,扔到一邊,內疚地說:“芳芳,今晚我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可愛的人,我對不住你……”他就勢摟定了她。

芳芳聽了,眼圈一紅,眼淚差一點淌下來。

牧牧吻了一下她雪白的小胸脯,小聲說:“你真是個模範護士,是不是對我也模範一點……”

“你這壞東西!”芳芳咯咯地笑起來,下意識地鬆開了腿……老人的遺體告別儀式簡樸肅穆,八寶山公墓禮堂裏播放著老人生前喜歡的昆曲《牡丹亭》,老人身上鋪滿了白菊花,那是芳芳一早在亮馬河花卉市場買的鮮花。芳芳特意在老人兩側擺了四個黃澄澄的柿子,那是那座四合院內的柿子樹上摘的。政協的領導和有關人士來了數百人。老慶、牧牧也參加了這一儀式,老慶抬頭看到前麵掛著一幅老人在四合院內拄杖凝思的彩色照片,就知道是芳芳布置的。

死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解脫,它解脫了幸福,但是同時也解脫了痛苦。

儀式完畢,老人的後事也處理了,老慶對牧牧夫妻倆建議在墓園中散散步,老慶說這是人生反思的最佳境地。

陽光一縷縷散落在那些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墓碑上,有的碑前花已零落,有的酒香依存,鬆柏蓊鬱,像一個個衛士忠誠地守衛著這些靈魂。

老慶說:“那些為財的,財堆成了山;為官的,權力大出了邊;為名的,腕兒比身子還粗;機關算盡的,腦袋沒了毛;為情的,神魂顛倒沒了魂,可是到頭來都得到這裏會齊。”

牧牧望著火化間那高聳入雲的煙囪,那幽幽上升的一縷縷青煙,說道:“春恨秋悲,一烤白薯,就什麼也沒有了……”

芳芳幽幽地說:“所以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要愛惜人生,多做實事……”

老慶與牧牧、芳芳分手後回到家裏已是晚上十二時,他踉踉蹌蹌地上樓,用鑰匙打開房門,見右側小間臥室的燈開著。唬了一跳,他以為自己忘了關燈,沒有理會,於是來到左側的房間,往床上一靠。他感覺手包有點沉,於是打開手包,隻見裏麵有一疊錢,數了數,共五千元,他想一定是牧牧放到裏麵的,他在還願,一定是剛才他借口找打火機時趁機塞進去的。但老慶想:“這筆錢不能要,但是怎麼還給他呢,想來想去,他終於想出一個辦法。”

衛生間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他以為衛生間裏的水管壞了,趕緊下床。

衛生間的門開了,一個白鳥般的女人竄了出去,衝進那間小臥室。

“誰?”老慶大喝一聲,衝到門口。

門內傳出弄玉的聲音:“是我,不歡迎嗎?同屋的女孩的那個男朋友又來了,我隻得投奔這裏……”

老慶已聽出是弄玉的聲音,他想起自己已慷慨地給了她一把鑰匙。不言而喻,老慶的門向她敞開著,她隨時可以來這裏居住。老慶摟過不少女人,但在他的感覺中弄玉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女人。

老慶剛回到床上,弄玉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出來了。剛剛洗浴,她把烏黑的頭發高高的盤在一起,赤腳穿著一雙咖啡色拖鞋。

弄玉端坐在老慶對麵的沙發上。

“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老慶問。

“你呢?”弄玉反問道。

老慶笑道:“隻要你過得比我好。”

弄玉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笑了。

“那天我看你搖頭不止,有些害怕。”老慶翹著二郎腿,點燃一支煙。

弄玉正色道:“這表明了我的一種態度,每當男人向我求愛時,我都搖頭不止。”

老慶瞟了她一眼:“你倒會給自己找轍兒,那天險些把小命送了。”

弄玉聽了,歎了口氣,說:“靈魂都沒了,要命有什麼用?我出沒於一群行屍走肉之間,我的靈魂早已走了,我把一副骨頭架子和一張化妝的人皮扔給他們。”

“看你說得夠嚇人的,你這個小美人胚子,活靈活現的,水靈靈一隻鳥。還談不上骨頭架子。”

弄玉的小笑渦又漾開了:“老慶,剛才我上樓,你們有個胖鄰居大嬸問我:‘你找誰?’我回答:‘找我老公。’她問:‘你老公是誰?’我說:‘叫老慶。’她說:‘老慶離了!’我說:‘就不興我們試婚!’她歎口氣說:‘這年頭亂嘍,不像我們年輕做姑娘那樣子。’我說:嘿,亂了敵人,鍛煉了群眾。現在網上還有換老婆的呢!”弄玉說完,咯咯咯地大笑。

老慶噓了一聲,示意道:“都幾點了,小聲點。”

弄玉攥住老慶的一隻腳,說:“腳指甲都長得快捅破鞋了,我給你剪剪,叫你也感覺一下有老婆的滋味。”

弄玉找來剪刀小心翼翼地給老慶剪腳指甲。

老慶有些覺得不好意思,說:“我先洗洗吧。”

弄玉說:“沒事,你是幹腳,沒味。”

弄玉剪完指甲又回到座位上,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老慶說:“說實在話,老慶,我非常信任你,我接觸過一些男人,但是我對他們都不信任,他們都不值得我信任。我倒不是因為你曾經救了我的性命信任你,而是有了一種感覺,女人的感覺往往是準確的,我知道你有花心,很多男人都有花心,從他們的眼神裏我能看出來。我也知道你曾經駕馭過不少女人,優秀的,還是不優秀的,漂亮的還是不漂亮的,平庸的還是有思想的,但是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不會對我非禮,所以我才敢堂而皇之地住到你家裏,而且也敢於在你麵前暴露無遺。”

“哦,你那麼自信。”老慶伸了一下腰,將煙灰彈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這個煙灰缸的造型十分奇特,是位裸身女人披散著金黃色的頭發斜臥在一圈缸沿。

“說說,什麼原因?”

“以後我再告訴你……”弄玉神秘地說。

老慶問:“你到底是什麼地方的人?”

弄玉說:“有人以為我是黑土地人,因為我長的比較高,也有人說我是天府之國的故鄉,因為他們覺得我的皮膚細膩,也有人說我是江浙一帶人,覺得我有股子清靈之氣,我實話告訴你,我是湘西人,我的家鄉在湘西桃源鎮,是古老的山區;我的父親是當地的教師,母親的原藉在浙江溪口。就因為家裏窮,我高中沒畢業就開始闖蕩江湖,先到嶽陽、長沙、然後到北京。”

“原來你是湘妹子,怪不得你身上有一種甜甜的辣椒味道。”

老慶第二天傍晚來到京城一所藝術院校,他來找牧牧的女兒青青,想把那五千元交給青青,再由她轉交給父親,青青正在這所藝術院校上一年級。

老慶見校門口停放著一輛輛豪華轎車,有奔馳、寶馬、皇冠、藍鳥、豐田等名牌車,像長龍一般從胡同中央一直排到胡同口。校門口走出一個個裝束時髦的女學生,被一輛輛車主接走。老慶尋思:“校花傍大款,已成為某些藝術院校的一道風景線,每逢學校放學之時,一些老板便驅車來到學校門口,接走投進金絲鳥籠的女學生,或去卡拉OK歌廳,縱情高歌;或去豪華別墅,尋歡作樂。”

老慶眼睛一閃,正見牧牧的女兒青青身著天藍色連衣裙翩翩走出門口。

老慶正想想上去,隻見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已向她招手,他打扮另類,一頭褐色的披肩發,絡緦胡子,身材矮胖,身著補丁疊補丁的上衣,下身是條褪了色的布褲。

老慶見有情況,急忙閃到一邊。

中年男子親熱地把青青請進一輛白色藍鳥,向胡同東口駛去。

老慶想:“原來青青也有了傍主,這可是個重要情況,她才上大學一年級啊,我是牧牧的哥們,不能讓這個19歲的侄女有閃失。”

想到這裏,老慶叫住一輛出租車,疾追那輛藍鳥轎車。

藍鳥轎車七拐八拐來到東直門外一個別墅區,老慶尾隨中年男子和青青上了二樓,看到青青無拘無束與那中年男子有說有笑,二人進了房間,房門砰的關上。

老慶在門口轉開了磨。

這男人比青青的年齡要大一倍,做父親都有資格。

瞧他那新潮勁兒,像新式文化企業的老板。

青青正是花骨朵年齡,智商和經驗不是他的對手。

不要說在飲料裏放入蒙漢藥、春藥,就是甜言蜜語、愛撫動作,也能讓青青入港。

中年男人太可怕,他們太成熟了,又有精力,又有閱曆,又有能力。

牧牧還蒙在鼓裏,誇他女兒是全優生,一門心思弄功課,這不都弄到男人家裏去了。

虎口救險,義不容辭。

老慶想到這兒,便足氣力,還後退了幾步,要想取之,必先與之,然後一頭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