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悲涼地就:“可惜,已經蟓了。以後他總題起這件事,你們的關係有了裂縫。當然,我和他母親的緊張關係也是致命原因之一。”
老慶說:“你的這位男友很在意這個。”
夏君問:“你剛才提到妻子說丈夫永遠無法原諒有六種情況,另外五種情況是什麼?”
“你抱怨他媽媽的不是,即便是你丈夫首先開口就他媽媽不好,你也必須堅持沉默是金的原則。婆婆和兒媳,是一對永遠的矛盾體。籽安全起見,你的沉默應該推廣到他的每個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二是你不要在你丈夫麵前對婚外戀津津樂道。在丈夫麵前,欠必須立場鮮明,聲明你認為不忠即等於謀殺。三是不要抱怨他的性能力不如從前了。隻要他在床上仍然努力,拚命工作,讓你印象深刻,就應該鼓勵他。四是不要在意見分歧時總打離婚牌,一旦你反離婚的念頭引入你們的關係,相互間的不信任感就會開始滋長,除非真的有火災,不然亂報火警肯定有很多麻煩。五是不要讓他感到工作上無能。一個人在社會上的地位是由各種因素決定的,壁如天時,地利,人和。你的丈夫在事業上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你要不斷鼓勵他,不要說他自卑、沮喪、試想,你也願意在晚上和一個沮喪的男人同床共機枕。”
夏君仔細琢磨老慶的這番話語,說:“你說的這七種情況,我占了兩種。你看過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作品嗎?”
老慶搖搖頭。
夏君說:“他的是代表作是《失樂園》,他本人對一夫一妻製的婚姻抱有很大的懷疑,他認為這種製度不符合人的本性,欲望和野心。他甚至認為,在今後的歲月裏,一夫一妻製的婚姻逐漸崩潰。因為不論如何相愛的男女,一旦結為夫妻,他的愛情的火焰會迅速熄滅,兩人隨時可以相見,就會沒有了欲望。許多結婚不久的夫妻沒有多久就成為無性夫妻,夫妻兩在一起過分的熟悉,無法產生轟轟烈烈的愛情,情欲會慢慢消失,情欲是需要距離和危機的。如果男女結婚,兩人隨時可以相見,就會沒有了欲望。在日本,婚姻製度最大的受害者是女人,她們往往被忽視,日本男人要求女人生兒育女,女人成為生育工具。性愛消失了,夫妻生活中的男女成了僅僅是同伴關係,這種婚姻製度為什麼要保留呢?這就是渡邊淳一的觀點。”
老慶深思著說:“我不敢苟同,但是他的一此致觀點值得思索。”
“你看過《金瓶梅》嗎?”
老慶點點頭,“在上大學時讀過,那是一部美麗的張揚人性的作品。雨亭的一首七律詩中也曾寫道:‘孽海花沉雲虎氣,金瓶梅鎖祖龍羞。’”
“你看過《玉蒲團》嗎?”
“就是《肉蒲團》,我讀過,也覺得寫得很美。”
夏君說:“其實在中外文學作品裏,許多關於性的描寫,美麗淒涼,令人回味。坦率地說,每當我看到這些描寫,不禁心旌蕩漾,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它並沒有把你引入一個邪惡的世界,而是進入一種若近若離的仙境。”
老慶笑道:“夏君,你從美國回來後,確實有了很大變化,我問你,你有多少次一夜情?”
夏君一聽,臉微微泛紅,說道:“當然有,不告訴你,這是我的小秘密。”
“有剛認識就顛鸞倒鳳的?”
“一見鍾情唄!”夏君說完,進廚房去了,一忽兒拿來兩杯酒。
“來,喝一點我兌的雞尾酒。”
老慶接過一隻高腳酒杯,津津有味地喝起來。
夏君問:“老慶,你覺得中國哪個地方的女人最有魅力?”
老慶想說湘西,因為弄玉是湘西人。但又一想,湘西並沒有去過,隻是聽說桃花源十分奇特。沈從文小記《邊城》中的翠翠也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姑娘,她清沌可愛,對生活充滿希望,每日沉浸在憧憬幸福之中,可是卻過著苦難的生活。
“你怎麼不說話?”夏君問。
老慶道:“貂嬋是甘肅人,楊貴妃是陝西人。甘肅的天水,陝西的米脂,山西的雁北,天津的楊柳青,東北的哈爾濱和大連,山東的青島和榮城,江浙的蘇杭,廣東的汕頭,四川的成都,重慶,都是盛產美女之地。其實,重慶的女孩最有魅力。重慶有一種讓人看了難以自律的美,是一種摧毀男人理性的魅力。重慶美女成群結隊時,男人到成壓力。重慶美女單獨一人時,男人六神無主。重慶美女就像紅辣椒,紅紅的,辣辣的,可愛近乎可怕,有詩誘人的粉狀。當然這跟重慶人文環境的變化分不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重慶因抗戰成為國民黨的陪都,全國優秀人才彙聚於此,人口結構迅速發生變化,人文素質的變化,使重慶女人的形體和素質得到優化。地理環境對潤育亮麗的重慶女人也很重要,重慶多霧,濕潤空氣造就了皮膚白暫的重慶女人,嘉陵江等兩江三岸的階梯也鍛煉出重慶女人挺拔向上的身材。重慶女人的性格更精彩。假如她看上你,會主動找話和你說,給你爽直的熱情;可如果她恨你,會翻臉破口大罵。重慶女人也不管丈夫,觀點是給男人足夠的麵子和自由,並鼓勵男人走南闖北去做英雄,她們看不起軟男人。她們認為,男人可以無權,無錢,但絕對不能不是好漢。她們如果聽說男人有外遇,一點也不慌張,總是拍著男人的肩膀說:‘老公,你把情人帶回家看看,如果比我好,我炒最好的菜招待她,讓她對你更好。如果比我差,你最好馬上收手,否則當心我一腳把你的踹下來!’正因為重慶女人這種寬實與能幹以及對好漢男人的崇拜,才造就了重慶男人粗獷、瀟灑和義氣的品質。有人說,重慶男人的一切都是重慶女人浸泡出來的。”
夏君道:“重慶女人越時尚和前衛,她們敢穿,敢標新立異,而且還像男人一樣奔向四麵八方創業,在全國各大城市,你才能找到我們重慶女人。老慶,其實草原上的女人很有魅力。”
老慶說:“草原上的女人我不敢恭維,但她們為人非常真誠。我知道,你就是草原上的一隻雛鷹。”
夏君道:“我是黑龍江馬上民族的,達斡爾族人。”
老慶歎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才,山水共浴,郎才女貌。”
老慶從夏君家出來已經很晚了,他乘坐一輛出租車來到自家胡同。一家新疆飯館,要了一碗麵,五根羊肉串,抓了一瓶二鍋頭,酒足飯飽,打道回府。
剛進屋,電話就響了。
老慶一個魚躍,抓過電話。
是洪強。
洪強在電話中說,這些天就像中了魔,《三隻繡花鞋》銷量大增,外地沒什麼動靜,北京西單圖書大廈、王府井書店賣得十分火爆,供不應求。
老慶苦笑著把原委告訴了他。
洪強說,這小女子平時不吭不哈,關鍵時刻也真挺身而出,拔刀相助,這真是尋常看不見,偶爾露崢嶸……老慶叫道:“她不是江青,她是夏君。”
老慶掛斷了電話。
一會兒,電話鈴又響了。
老慶還以為是洪強,怒道:“你有完沒完?怎麼又來電話?我這三隻鞋雖然不是金雕的玉琢的,但也不是破鞋,是很樸素很耐穿的三隻鞋!……”
對方笑道:“老慶,你又發什麼癔症呢!我是雨亭。”
老慶一聽是雨亭,立刻笑道:“我又以為是洪強來電話,他是整個身子都鑽進錢眼兒裏了,就剩下一個肥臉露在外麵。”
雨亭說:“我最近去了一趟麥積山,那兒的佛窟實在壯觀!”
老慶問:“就是甘肅天水那個麥積石窟?”
雨亭說:“就是,麥積石窟與敦煌、山西大同雲崗石窟、河南洛陽龍門石窟並稱為中國四大石窟,雲霧繚繞,古木蔥鬱,實在是塊寶地。附近還有伏羲廟、南郭寺、李廣墓、仙人崖、石門,真是西域聖地。我還作了兩首舊體詩,我朗誦給你聽聽。”
隻聽雨亭吟道:
曆代佛窟數麥積秦時明月宋時騎雲擁壁畫真飄渺雨拜佛龕太歎奇月落石門無跪處燈燃閣宇有玄機觀佛乘象悠悠去神女笑談臥菩提雨亭說:“還有一首《天水雜感》”
雨亭又吟道:
踏歌故土拜羲皇煙雨千年鬆柏香天水嫦娥今考證南郭米芾有文章天驕落日曾記否李杜文章幾彷徨沐浴麥積山上雪薔薇幾朵醉歌狂老慶咂巴咂巴嘴,稱讚道:“這兩首詩都不賴,雖趕不上李白、杜甫,但是能與李商隱、枉牧媲美了。”
雨亭道:“明天上午10點咱們在星期五西餐廳會個麵,我請你吃牛排。”
老慶一聽,口水險此淌下來,“雨亭,你知道我是最喜歡吃牛排的,就是瘋牛的牛排也吃,我抵抗力強。可是這一塊牛排就得一百大元,我怎麼好意思宰老哥,換個實惠的地兒吧,就在我的胡同口小飯館涮羊肉吧。”
雨亭說:“這次我找你,確實有點事,讓你幫我分析分析。”
“什麼事?”
“見麵再說。”
雨亭掛斷了電話。
老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跟翻烙餅一樣。
雨亭有什麼事?是不是又有新情況了?
八成是他的老情人夢苑來北京了。
或者是雪庵又給他托夢了,那個遊蕩在齊魯山村的倩魂。
要不然就是他的妻子柳堤有新情況,這種賢淑的女人要不然風平浪靜,井井有條,循規蹈矩,一有情況就今天翻地覆慨而慷。
第二天上午10時整,老慶穿著筆挺,一踏進東三環星期五西餐廳,立刻覺得全身抖擻,兩目生輝,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挺上起來。
原來他聞到了牛排的味道。
而且是法國的牛排。
雨亭危襟正坐,正在看表。
他抬頭看見老慶正威嚴地朝他走來。立刻回敬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老慶坐定,先要了一杯檸檬汁。
“路上趕得急,主席一個批示,我雷厲風行,立竿見影。”老慶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服務員端上檸檬汁,老慶搶過來一飲而盡。
雨亭笑道:“你是是渴瘋了。”
老慶嗬嗬笑著,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渴是點,還的程度。”
雨亭向服務員要了牛排、麥香魚、蔥圈、沙拉、意大利麵、黑啤吃力等。
老慶說:“這都是我最愛吃的,雨亭,言歸正傳,你找我有什麼事?”
雨亭小聲說:“老規矩,守口如瓶。”
“當然。”
“跟嫂子可不能通氣。”雨亭神秘地湊過來。
“當然,嫂子該知道的知道,不該知道的就別知道了,知道得太多,鬧得慌兒。”
雨亭瞅瞅四周,壓低了聲音:“三個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
老慶見雨亭神情嚴肅,有點緊張。“什麼信,雞毛信?”
“一封追求我的信,它是用郵寄的方式,但沒有注明地址。”
“手寫的?字跡一定很秀麗。”
雨亭搖搖頭:“用電腦打的字。”
“上麵寫的是什麼?”
“這女孩說她幾乎每天都看見我,她認為我很有魅力,不僅長得帥氣,而且很有才氣。她說她搜集齊了我的作品,已經全部閱讀。她說她每翻開一頁,心就跳個不止。她說人生就是一部書,有的書讀了味同嚼蠟,有的書讀了不堪入目,但是有的書讀了能找感覺,增加靈感和智慧。她說尤其是讀了我的書,身上有一種觸電的感覺。”
老慶笑道:“那她是愛上你了。不知她長得怎麼樣?”
雨亭緩緩地放下酒杯,沉思著說:“她主動說,她不是那種豔麗女人,但是她絕對是那種很有女人味道的人,能叫男人一見銘記;她是很有神韻的女人,氣質咄咄逼人,宮雪花、張柏芝在她麵前不過是一碟小菜。”
老慶伸了伸舌頭,驚道:“看來這是一個絕色女子,雨亭,你算是又碰上桃花運了,你好有神氣!”
雨亭的額頭泛亮,滿麵紅光,兩目熠熠生輝。“以後她每星期給我來一封信,有時也寄一點詩之類的東西。”
老慶問:“詩寫得怎麼樣?”
“看得出來她是一個很有靈氣的女孩,字裏行間,散發出淡淡的憂鬱。”
“憂鬱是一種難得的氣質,難得,真是太難得了!我初步分析,這女孩比夢苑清麗,比雪庵聰慧,這下嫂子又該做惡夢了!”老慶著急地咬了一大塊牛排,碎牙掉了半顆,索性一起吞入腹中。
雨亭又小心翼翼地說下去,“我真有點喜歡她這種寫信的方式,而且心裏坦蕩,因為她沒有要我付出什麼代價,也不要求我回信或碰麵。我平時隻顧寫詩,不主意裝束。我特意上秀水街習了一些時髦衣服,把自己武裝了一下。不久,她又來信了,信中說,她注意到了,她說她很喜歡我的裝束,很有色彩和風度,她說我的領帶顏色”太素雅,她寄給我一條美國領帶,金黃底色,紅條斜列,非常鮮豔,不知為什麼,這時我開始有些內疚,覺得有些對不住柳堤。我和柳堤結婚已近15年,感情一直不錯,她對我也是無微不至地照顧……
老慶望著那閃爍不定的燭火,說:“你不要讓嫂子知道就行,她就不會受到傷害,再說你從前跟夢苑、雪庵的往來,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你不覺得浪漫嗎?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那些與她有過接觸和來往的男人,難道對她的美貌、溫柔、善解人意,不動聲色?你就保證她沒有故事?她就那樣對你一直守身如玉,你不要太天真了,太詩人氣了。有時在一刹那或一瞬間,在特殊的環境和特定的場合,出於心理上生理上或情感上的需要,男人和女人都會做出越軌之舉,有的會後悔,有的則一生不悔。異性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誼,因為人是永遠不會滿足的,感情的發展也不可能停滯不變。友誼發展到一定階段也許會有較長時間的無欲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段感情或者會被時間衝淡,或者會更親密,越親密越會產生火花。要想維持這種友誼,兩人之間一定要有某種不可逾越的距離。不然真的親近後,純潔的友誼也會凋謝!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很微妙的,異性走得太近,會起變化,有性的友誼也是怪怪的。成然,異性之間普通的存在的,彼此欣賞,但不會出界,但這種友誼往往是退而求其次的結果,維持下去會很累,雨亭,你怎麼就會斷定柳沒有情人呢?或者是沒有彼此欣賞的異性朋友呢?”
雨亭說:“有階段性的情感超越友誼,友誼地久天長,不是由愛情轉化為友情,就是同友情升華為愛情。”
老慶說:“還是說說你的那位空中戀人吧。”
“後來她給我寄來一些男女相吻的圖片,還有一些人體藝術照片,後來她給我寄來一部英文版的《查特萊夫人的情人》,信中說,她多麼想做查特萊夫人,而迫切希望我就是那個彪悍的看林人。我接到信後,簡直發狂了。她在信中說,她是多麼想和我一起做這些事,一定很快樂。昨天上午10點,花店小姐送到我辦公室一束紅玫瑰,上麵附著一個條子,她說她非常想見我,急於要跟我做愛。要求我今天晚上在王府飯店一樓咖啡廳最東側的座位見麵,她的手中會拿著一束紅玫瑰……”
老慶歎道:“真夠浪漫的,這女人太浪漫了!”
“我想去,我應該去,老慶,你說對不對?”
老慶堅定地說:“當然去,要去,一定要去,就在王府飯店開房間。”
雨亭說:“但是,你陪我去……”
老慶雙目圓睜,“當然,舍命陪君子,我會在附近出現的,但是你們做愛時,我回避,我不出現。”
晚八時,夜幕降臨,北京城空間繁星閃爍,金魚胡同一片燈火輝煌。
雨亭乘坐出租車在王府飯店嘎然而止,雨亭莊重地走進飯店,隻見裏麵如同水晶宮般璀璨,剔透玲瓏的水晶吊燈,肥碩葉子的翠木,雕花精致的欄幹,高大的大理柱,雨亭有些目不暇接。他徑直走進燭影婆娑的咖啡廳。
他的心口突突跳個不止,目光橫掃過去,隻見最東側的木椅上果然坐著一個麗人,她穿著美麗的套裝,優雅地捧著一束紅得耀眼的玫瑰,果然氣質不凡。
雨亭一陣狂喜,不由加快了腳步。
忽然他的衣角被一人死死拽住,他回頭一看,是老慶。
“雨亭,別去,她是柳堤!”
雨亭定睛看那端坐女子,微微冷笑,那目光愈來愈近,愈來愈熟悉。
這目光就像一柄利刃,插進他的心房,是那麼凶狠,快捷……雨亭一陣暈眩,進退兩難。
他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尷尬的味道。
雨亭抽身想走,剛一轉身,就聽見柳威嚴的聲音:“雨亭先生,你到哪裏去?”
老慶在雨亭身後十幾米的地方,他一見這情景,實在微妙,拔腿跑走。
柳又喊道:“老慶,你也別走,我請你喝咖啡!”
老慶的雙腿就像安上了千斤墮,再也移不動了。
雨亭滿臉通紅,他向柳一步步走去。
柳的目光冰冷,眉宇間閃爍著一種勝利的微笑。
“快接紅玫瑰。”柳儼然一個將軍命令部下。
雨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支吾著說:“你不覺得這玩笑開得大了一點嗎?”
柳堤反唇相譏,“老公,你不覺得這也太浪漫上點了嗎?”
雨亭顫巍巍束紅玫瑰,他覺得這玫瑰實在是太黯淡了,他下意識地放到桌上。
“再來兩杯咖啡,多加點糖。”柳堤一招手。
雨亭想不到與柳堤生活十年,可是此時刻卻覺得柳是那麼陌生,陌生得使他仿佛夢中。
老慶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坐在一邊,就像犯了錯誤的孩子,默默無言。
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放在雨亭、老慶麵前。
柳堤攏了一下頭發,問雨亭:“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老慶順口答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雨亭如墮五裏霧中,一時語塞。
柳堤嫣然一笑,“今天是我和雨亭結婚十周年紀念日。”
雨亭顯得更加不自然,說道:“我還真忘了。”
柳堤悠悠地說:“還記得《雨中的紙鶴》那篇古老的文章嗎”
雨亭點點頭。
“愛情地生命力在於它的真誠,在於它地美麗無暇,在於它的永垂不朽。愛情不必要轟轟烈烈,大張旗鼓,更不需要驚天動地泣鬼神,愛情是一杯水,清清淡淡的水,愛過之後,才知什麼叫真水無香。在這個來去勿勿的世界上,我們難道不該讓自己的心返樸歸真嗎?愛,不是金魚,不是美貌,不是官職,不是學曆,它隻是一種崇高,一種理解,一種長久的牽掛,一種心靈的寄托……”
老慶說:“我還真不知道千紙鶴的故事,我隻是在卡拉OK歌廳聽到有一首歌,‘我的心,不後悔,反反複複都是為了你,千紙鶴,千份情,在風裏飛……’”
柳堤意味深長地說:“這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一個男孩和女孩初戀的時候,男孩為女孩折了一千隻紙鶴,掛在女孩的房間裏。男孩對女孩說,這一千隻紙鶴,代表我一千份心意。這一對年輕的戀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可是後來女孩漸漸疏遠了男孩,女孩結婚了,去了法國,去了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巴黎。女孩和男孩分手的時候,對男孩說,我們都必須麵對現實,婚姻尤其對女人來說是第二次投胎,你太窮,我難以想像我們結合在一起的生活……男孩在女孩去了法國後,賣過水果,幹過苦力,做過小買賣,工作他都努力去做,最終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他終於有了自己的公司。他有錢了,可是心裏仍日夜惦記著那個初女孩。有一天,細雨霏霏,男孩從他的黑色奔馳驕車裏看到一對老夫婦撐著一柄黑傘在前麵慢慢行走。男孩認出那是那個女孩的父母。於是男孩跟隨他們,他想讓這一對老人看到他自己通過個奮鬥已經成為富人。男孩一路開車跟著他們。雨愈下愈大,盡管這對老人打著傘,但是還是被斜雨淋濕了。到了目的地,男孩驚呆了,這是一處公墓。他看到了女孩,墓碑的瓷像中女孩正對著他甜甜地微笑,而小小的墓旁,細細的鐵絲上掛著一串串的紙鶴,在細雨中顯得十分生動,飄飄欲飛,顯示出勃勃生氣。女孩的父母告訴男孩,女孩沒有去巴黎,女孩患的是癌症。女孩去了天堂。女孩希望男孩能出人頭地,能有個溫暖的家,所以做出這樣的舉動。她說她了解男孩,一定會成功的。女孩說如果有一天男孩到墓地看她,請無論如何帶上幾隻紙鶴。男孩跪在女孩的墓前,淚流滿麵,任憑雨水把他淋透。這對老人走出墓地的時候,看到男孩站在不遠處,奔馳驕車的車門已經為兩個老人打開。汽車音響裏傳出哀怨的歌聲,‘我的心,不後悔,反反複複都是為了你,千紙鶴,千份情,在風裏飛……’”
老慶感歎地說:“這個淒美的情愛故事太動人了!”
雨亭此時已淚流滿麵。
柳堤深情地說:生命就是用愛堆砌起來的。五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歪著小腦袋,眨著秋水般的大眼睛,疑惑地問我:‘什麼意思呀?’十五歲的時候,我門路我愛你。你的臉紅得像紅布,頭深深地低著,揉弄著衣襟,你好像在笑。二十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把頭靠在我肩頭,緊緊地挽住我的手臂,生怕我離開。二十五歲地時候,我說我愛你,你主動地解開衣扣,露出你無私的胴體。三十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笑著說:‘你呀,要是真的愛我,就別竟往歌廳跑,再有,別忘了我叫你買的菜。’三十五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把俗室熱水器的噴頭拽下來,說:快把衣服脫了,我來給你搓澡,別竟往桑拿跑!四十歲的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一剪收拾碗筷,一邊毫無表情地嘟囔著:‘行了,行了,快給孩子複習功課去吧!’五十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打著毛衣頭也不抬地說:‘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你別老鼓搗那些毛片了。’六十歲的時候,我說我愛你。你笑著捶了我一把,說:‘小鳥頭都漏了,別做了,你還行嗎?’說完,一忽兒鼾聲大作。七十歲的時候,我們坐在公園的躺椅上,你戴著老花鏡,欣賞著50年前我給你寫的情書,我們滿是皺紋的手又握在一起,那時候我說我愛你,你深情地望著我,說:‘那時候還不興照人體,要知道留一張年輕時的人體攝影,多有意義!’
老慶說:“嫂子,你講的這些,叫人深思回味,但是我也有一個段子。”
柳堤說:“說說我們聽聽。”
老慶說:“夕陽西下,一位老人彈著吉它,唱著一首憂鬱的歌。一位少女走來,說:‘啊,多美啊!’老人說:‘遺憾的是,太陽即將落山了。’少女說:‘明天早晨,太陽又會從東方升起來。’”
柳堤說:“以前都說老公偷香竊玉,探花尋柳,可是如果太太紅杏出牆呢?”
老慶笑道:“難道嫂子也有紅杏出牆的時候?”
老慶正色道:“難道就允許男人攀花折柳,就不允許女人紅杏出牆?這是哪個國家的法律?”
雨亭說:“老慶,人家都說你是爺,你說說,如果太太紅杏出牆,各國的老公是什麼態度?”
老慶支吾著說:“反正美國的老公肯定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給自己的律師手槍電話,詳談許久,收集太太不忠的一大堆證據,然後回家對老婆說:‘親愛的,我們法庭上見!’法國的老公也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到花店買九十九朵紅玫瑰送給太太,另外再買偉哥一盒,準備重振雄風挽回太太的芳心。俄羅斯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喝下一瓶伏特加,拿著手槍,大步流星地來到情敵門前,高聲叫嚷,要求決鬥。日本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下班後直奔小酒館,一杯又一杯,不醉不歸。從此迷戀酒館,夜夜大醉而歸。德國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打一開筆記本電腦,收集各種數據,以求證太太為什麼會有外遇,他做為婚姻問題專家,發表論文,獲得大獎,得到獎金若幹。意大利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精神失常,把自己反鎖進小黑屋。數天後,太太破門而入,發現屋內有幅數幅,均出自老公失態之手,均獲價值連城。西班牙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出去跳了一場熱舞,認識了一位美麗的女郎,二人一見鍾情,雙雙墮入愛河。老公隨即回家與太太離婚。北京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帶著小板凳去火車站,準備排一天一夜的隊為上司的小姨子的男朋友的二姑奶奶弄張火車票,以博得上司好感,爭取空缺的副處級幹部的職務,以此挽回太太的芳心。或者帶著上司洗兩次桑拿,以謀求上升的空缺之職,取悅太太。上海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為太太買來豆漿油條,然後洗興高采烈澆花拖地板,並決定從此戒煙戒酒戒麻將,節省每一分錢給太太買衣服。廣州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去原來的單位辭職,然後回家取出全部存款,準備下海做生意,掐的驕車別墅送給太太,以此挽回太太的心,維護男人的尊嚴。重慶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把太太從床上一把揪起來,劈頭蓋臉的給她兩個耳光,損失了一些鍋碗瓢盆。事後,夫妻和好如初。湖北老公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尾隨太太出門,一路跟蹤追擊,終於在床上抓獲情敵。湖南老公一夜未眠,每是察看太太手機信息,在太太枕下安個竊聽器,拿到證據,向情敵索要錢款。西北老公還沒等入睡,把太太赤條條投入江中,然後一刀殺了情敵,坦坦蕩蕩到官府自首。”
雨亭說:“老慶,你回答得確實八九不離十。”
柳緹說:“我也有一句話,叫千萬不要惹女人。當一個女人愛上你時,她會無視所有人的成見,不管別人的目光如何,就是對你非常好。對你體貼,為你著想。有時真不知道該說她們呆滯,還是說她們單純。但是如果你把這些當做天經地義就大錯特錯了,她們這種態度需要格外重視,讓她們對你灰心或者絕望,那就注定了你的不幸,好會用所有的方式報複你。有的女人身上就像是綁了炸彈,也許她不哭不鬧,但她滿腦子想和你同歸於盡,想把你毀掉。可是這不可能怪她,因為她是愛你的。這庵上招惹誰都行,就是別惹女人,不管事情對錯如何,但絕對不能讓女人傷心。”
老慶聽了,有點毛發悚然,他顫悠悠地說:“嫂子,我一向認為女人最可愛,你這一說,我倒覺得女人是很可怕的東西。”
柳緹說:“女人的感情就像一顆核子反應爐,可以造福你,也可以毀滅你,但在反應爐爆炸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快找個地方擺放核廢料吧。”
老慶搔搔腦袋說:“我怎麼一下子覺得女人個個都是原子彈呢!”
柳緹說:“其實女人並不可怕,多少女人望穿秋水,一番拚殺後,最終想得到一款驕傲的好車,嫁人如搭車。有些女人害怕紅顏易逝,便在無奈之中匆匆鑽入一輛嘎吱的破夏利,草草嫁人,委屈自己,心猿意馬地駛入一個人生驛站。有的女人中途下車,看到馬路邊停著一輛奔馳驕車,慌不擇路地拋棄糟糠之夫,不異以青春和紅顏作車票,以豐乳肥臀作代價,一路駛往大洋彼岸。其實嫁人如搭車講究緣分,大多數女人都不會太在意車的昂貴或奢華,因她們知道這些豪華的驕車是人精,需要旗鼓相當的群眾觀點來配。其實,隻要有群眾觀點真的愛你,哪管是奔馳還是麵的,愛從不玩行頭。也有的群眾觀點無怨無悔地坐在沒有油煙的汙垢的三輪車上,看著自己心愛的人”佝僂著腰,汗流浹背地反她拉到一個安定的地方安家。現實社會中要找到一輛終生可以依賴的安穩的車,實是不易,倘若真的相中了輛,說不定裏麵已經有主了。你可以坐車,但是你敢嫁嗎?如果相中的是一輛空車,這也是春夢一場。要想達到目的地,尚須努力,因為人庵間根本就不會有一路綠燈的車。
雨亭點點頭,說:“柳緹說的對,有綠燈就有紅燈,不可能一路綠燈,也不可能一路紅燈,這就是辯證法,有停就有走,有走就有停,老慶,你現在正是停的時候。”
老慶著急地說:“可是我怎麼總是遇紅燈呢,綠燈什麼時候亮,我也不能總是停在那裏啊,真是不能總徘徊不前吧。嫂子,你不知道,離婚後,我有多麼寂寞。逢年過節的,人家都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子孫繞膝,歡聲繞梁,我卻是獨燈一盞,形影相吊。人生如此寂寞,有如杳無人跡的荒野,有如悄無聲息的死水,有如崎嶇不平的小徑,我的歸宿在哪裏?”釋伽牟尼離家出走,曆盡人間苦難後,終了找到屬於自己的精神家園。耶穌從十字架上走下來,他入民間又回到天上的家去。穆罕默德帶領一班族人在寂寞的風沙中穿行,行過茫茫大漠之後,倚著駱駝歇上一陣,聽風聲似乎不妙,看天色似乎不好,於是將賬篷收起,騎著駱駝重新踏上悠遠的歸程。孔子率領弟子三千,雄糾糾氣昂昂離開杏壇。周遊列國講學,或受夾道歡迎,或待之重禮,遇到不恥之徒圍毆,有子路、子貢等護持,打道回府,返回魯國田園小屋,自得其樂。老子騎牛悠悠過函穀關,廣施道教,一時間道觀星羅棋布,閃金亮銀,書聲朗朗,天下奇景盡收眼底,遇有不暢之事,騎牛悠悠遁入深山幽穀之中,信馬悠悠野興長,喬麥花開白雪香。而我老慶卻要不斷前行,一直在尋找我的歸宿,我的家。一切的宗教幾乎都在尋找心靈的家,有的找到了,有的還沒有找到,找到了便能得大自在,沒有找到的卻苦苦尋求,直至耗盡他生命中的最後一點力氣。
柳緹悠悠地說:“我能理解老慶,因為老慶曾經有個家。他有過有家的感覺,盡管這種感覺已成追憶。其實,家是什麼?家是蝸牛牛背上的殼。人生如蝸牛緩緩爬行,在爬累了時,在夜晚到來時,在雨雪狂作時,便不妨把身體縮進去,躲避艱險。待到風和日麗,旭日東升,再探頭出來,繼續爬行。家是旅館,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生存的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人早出晚歸,或晚出早歸,即便是夫妻,父子,母女,也難得見上一麵,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對於這忙忙碌碌的人來說,家成了旅館。家是監獄,因為第三者插足,或男女一方的喜新厭舊,家成了劍拔駑張的戰場。一旦暴發,遭受戰火蹂躪的家,就會變成一座監獄,男女主人公,一個成了囚徒,一個成了獄卒。”
雨亭說:“老慶,你不覺得沙龍就是家嗎、1999年聖誕前夜,沙龍在華北大飯店聯歡會,燈火輝煌,杯盞交錯,歡聲笑語不斷。這時,詩人飛天走了進來,我見他形容憔悴,疲憊不堪,於是問:‘飛天,你怎麼了’他淒苦地一笑,說:‘我是來跟你們告別的。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參加沙龍聚會了。我從醫院來……’說完,他淒然淚下。我忙問:‘你怎麼了?’他說:‘我患了肝癌,……’老慶,你知道我聽到這消息後,心裏是多麼的難過。後來我叫一個司機把他送到醫院,我永遠也忘記不了他告別從人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說,這是人生的聚會,我走了,我也會回來嗎?……”
雨亭說到此處,已是淚流滿麵。
老慶說:“他真的是把沙龍當成了家……”
雨亭說:“後來他終於回來了,醫生診斷有誤,虛驚一場。黃秋水也是中途到會的,他麵色蒼白。我問:‘黃老,你怎麼了?’他笑著說:‘發高燒。’我摸摸他的額頭,果然挺燙。我埋怨他說:‘你燒成這樣,怎麼還來?’他憨憨地一笑:‘過年了,沙龍是我的家,我能不回家看看嗎?’”
老慶觸景生情,輕輕地吟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柳緹嗔道:“老慶,你小聲點,你那粗噪子把客人都嚇跑了。”
老慶伸了一下舌頭,說:“嫂子,我老慶有魅力吧,回頭率夠高的!”
柳緹嫣然一笑:“那是你自作我情!”
老慶回到自家的樓下時已是夜裏1點多了,樓道裏一片漆黑。老慶喜歡黑暗,因為黑暗使其他人看不見自己的真實麵目,黑暗裏充溢著神秘的色彩,黑暗掩飾著真實的神情,黑暗使人無拘無束。因此他從來不開燈,當然更不喜歡那一有動靜就亮的燈。
老慶走到三樓,向右邊自家的門口摸去,他晃悠了一下,絆了一跤,撲倒在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老慶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這物體溫溫的,軟軟的散發出一陣陣沁人的香氣,夾雜著酒氣。
老慶伸手去摸,摸到一個軟軟的小丘,鼓鼓的,堅挺著;再往上摸,摸到細膩膩的一張臉,柔軟滑膩,富有彈性。
他呼地站起身,按亮了樓道的燈。
地上躺著弄玉,衣衫不整,微閉著雙眼,斜倚著門框,已是沉醉不醒。
“弄玉,弄玉!”他大聲叫著。
弄玉翻了一個身,仍是未醒。
老慶慌忙開了門,抱起弄玉,徑直朝小屋奔去。
就在這一刹那,他感到從未曾有的一種愉悅,他真的很喜歡弄玉,喜歡這個從湘西山區來的女孩,她的特質,她的個性,他的一舉一動,都令他神思飛馳。但是他又不敢動她分毫,因為她有她的禁地,有她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他從內心喜歡她,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不敢造次。大概這正是一種真正的愛憐,因此他才尊重她。對於久經情場的他實在是一種極大的壓抑,特別是同居一家,彼此距離也就是七八米,但是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使是弄玉在睡熟時忘記了關門,或是洗浴時虛掩著門,老慶也隻能是垂手待立,或是大氣不敢出一口,而是屏聲靜氣地耐心等候。有時老慶也像一個老練的獵手,特意在屋裏設下種種陷井,小心翼翼地等待獵物上鉤,但是偏偏不能如願。如今弄玉不知什麼緣故,喝得如此酩酊大醉,醉在老慶門前,這對於一般嗜色如命的男人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千載難逢,何況老慶和弄玉又是相好多年,無話不談。可是老慶卻毅然而然地選擇了君子行為,小心翼翼地抱著弄玉,把她輕輕地放到小床上,輕輕脫去她的小皮鞋,再脫去她的花襪子,愛憐地把弄玉那雙玲瓏如玉的小腳擺正。
老慶在弄玉前胸米黃郤的衣衫上發現一片穢跡,濕濕的,雜有細碎的食物。那是她酒醉後所為。他到衛生間拽下一個手巾,輕輕走到冷熱飲水機前,擰開熱水龍頭,把毛巾弄濕,然後又來到弄玉麵前。
弄玉仍在熟睡,沉醉不省人事。那均勻的呼吸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老慶用濕毛巾輕輕地在弄玉的前胸衣衫擦拭著。驀地他觸到弄玉左胸的那個神秘的小山丘,像角電般地顫抖了一下,慌忙縮回了手。他望著弄玉的臉,弄玉睡覺時十分好看,臉色紅撲撲地,就像熟透了的紅蘋果,細細白皙的小高鼻梁,堅挺著。一口倔強的櫻桃小嘴高高地翹著。兩隻寬碩肥厚的耳朵下垂成一朵小蘑菇雲。忽然,老慶覺得她有觀音像,莊嚴,文雅,安祥,寧靜。
老慶看了看手中的毛巾,臉色登時大變。
原來這是老慶的一塊腳巾。
老慶像犯罪一般把腳巾投進浴池,慌忙拿了弄玉的毛巾,又來到飲水機前,用熱水濕了毛巾,又來到弄玉麵前。
老慶用毛巾在弄玉前胸的衣衫上擦拭著,他有些慌亂,神思恍忽,毛巾弄掉了弄玉的一顆衣扣,半掩著露出弄玉小沙丘的“半壁江山”,原來弄玉平時不習慣戴胸罩。
老慶更加慌亂,丟了毛巾,跑回自己的房間。
老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關了燈,坐在床上吸煙,一根接一根,一時間煙霧騰騰,煙頭狼藉。
香煙抽掉半包,已是夜半時分,老慶還是心裏不踏實,於是又來到弄玉房中,一眼看到那半個白象牙般的小山丘朦朦朧朧,似隱似現,一顆精美的紅豆栽種在山巔,更是影影綽綽,他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撩起衣衫,把那小山丘完全遮上,才匆匆離去。
弄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醒來。
老慶問她原因,起初她低頭不說,後來才徐徐道來。
原來是弄玉的青春偶像路過北京。
弄玉在家鄉上高二時,語言老師換了一個英俊的師範學院。畢業生。他叫寧凡。這位寧老師在男人中算是漂亮的一類人,弄玉並不喜歡美男子型的男人,她喜歡有個性的男人。寧凡的講課極有特點,他講主人公,總是從主人公的個性說起,譬如講“我的同學”“我的父親”、“我最熟悉的人”一類命題的作文,他講必須抓住人物的個性,這樣人物才能有血有肉,抓住個性就等於抓住了人的靈魂。他講魯迅的作品《孔乙己》時,娓娓道來,從孔乙己的內心世界剖析,入木三分。寧凡做第一個男人闖入弄玉的世界。寧凡也對這個氣度不凡的鄉村女孩產生了興趣。有時寧凡邀弄玉到村外散步,弄玉欣然同往。日夜流淌的小河,翠綠的葦葉,金燦燦的蜜橘,光怪陸離的野鴨子,曾經與他們為伴。弄玉從小就不喜歡男人隨便摸她,摟她。因而當寧凡情不自禁地想攬她入懷時,她總是像一尾小魚一樣掙脫出網。她總是說,隻有當兩顆心真正帖近時,才會一絲不掛。可是寧凡想,什麼時候兩顆心才算是真正帖近,哪年哪月哪日,才能一絲不掛。弄玉在河邊生活慣了,鄉裏鄉親文化水平都不高,村裏下來這麼一位有才華的年輕人,自然讓弄玉傾心,弄玉的上幾輩人都是沒有什麼文化的粗人,因此接觸到寧老師這樣有文化的人,弄玉從心裏喜歡。弄玉好幾天沒來上學了,原來她的父親上山砍柴,跌折了腰,臥床不起,母親去世早,她是父親的獨生女兒,所以隻能依靠她照顧年邁的父親。弄玉的父母早年不育,到四十多歲時喜得弄玉,老倆口自然視她為珍寶,父親平時靠栽橘賣橘為生,母親幫助父親忙些活計。母親生得有幾分姿色,雖生於清寒人家,膚白如玉,豐腴俊俏,是村裏少有的秀色女子。弄玉生到10歲時,母親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全身慢慢腐爛,不久離開了人世。村裏的人都為這個心地善良美麗動人的女人匆匆離世感到惋惜,同時也看到弄玉繼承了母親的優點,漸漸成長為一個風姿綽約婷婷玉立的少女。
寧凡聽說弄玉的父親有傷,急忙到家裏探望,並留下200元,這使弄玉十分感動。
父親傷好後,弄玉又能上學了,從此她與寧凡在課餘更是形影不離。
一天傍晚,訂凡帶弄玉來到山後的一條小河邊,晚霞染紅了天際,像淌著鮮血。河麵上一片銀鱗閃亮,河灘上怪石嵯峨,或臥或立,奇態百生。
寧凡說:“你看這河之石,多麼優美,多麼壯觀!”
弄玉拾起石頭,向河麵上打水漂,白色的投石濺起一片片波紋。
寧凡說:“大自然真是神斧天工,這河石有的像女人之臉,有的像女人之乳,也有的像女人之臀……”
弄玉說:“你的想像真夠豐富的,什麼女人之臀,是海肫嗎?”
寧凡笑了,搖搖頭,說:“不,是婦人的屁股。”
弄玉臉紅了,說:“這種比方多不雅,俗!”
寧凡說:“我就是俗人嘛。人類社會如果不俗,怎麼能繁衍下去?毛澤東當年鬧革命,就是領導俗人造反,打出一片新的天地。毛澤東最早就是領導湖南的俗人秋收起義,當時有地主稱之為痞子運動。”
弄玉笑道:“你呀,總是有理,肚子裏一套一套的,花花腸子太多。”
寧凡就勢一把摟定弄玉說:“我真的喜歡你!”
弄玉臉漲得通紅,胸口像小鹿亂跳。
寧凡在她通紅的臉上留下急吻。
弄玉把臉扭到一邊,寧凡不能自持,手迅速下滑,在她圓滾滾的臀上停住了,他不敢再下滑了……弄玉湧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激動,她感到一種躁動,兩股間濕膩膩的。她既希翼著寧凡的手下滑,又有一種恐懼感襲上心頭……火紅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它開始收回一縷縷紅的餘暉,河麵上漾起一股股涼爽的風。
弄玉小聲說:“河那邊來人了。”
寧凡一聽,鬆脫了手。
弄玉一溜煙跑開了。
對岸悄無一人。
寧凡沮喪地說:“我畢竟比你大幾歲。”
寧凡開始脫衣服。
弄玉驚得睜大了眼睛,問:“你要幹什麼?”
“我太熱了,我要遊泳。”
寧凡迅疾脫下褲子、襯衫、背心、皮鞋……笑著說:“我要裸遊。”
弄玉驚得後退幾步,說:“你敢,我可要報警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你知道不知道,洗澡避女人!”
寧凡脫得隻剩下一個褲頭,一個猛子紮入河底。
弄玉看到他秀美的身材,白皙的疙瘩肉,驚歎不已。
寧凡有一袋煙的功夫也沒有露麵。
弄玉有些著急了,她大聲叫道:“寧老師,寧老師!寧凡,寧凡!”
寧凡仍然沒有動靜。
弄玉急得冒了一身冷汗,正什尿急,褲子濕了一片。
弄玉自小在河裏遊泳,水性極佳,她一頭紮進河裏,在水裏撲滕著,尋覓著寧凡。
河麵上漾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霧,茫茫一片,弄玉有點懵了,她深深地憋了一口氣,紮進更深的河底。忽然,她被一人抱住了,朦朧中他感覺是寧凡。
兩個人遊上水麵,寧凡笑道:“你真愛我。”弄玉這下真急了,用拳頭捶他道:“你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寧凡道:“我潛遊功夫不錯吧,我是在考驗你。”
弄玉掙脫了他,生氣地遊到岸邊,上了岸,一屁股坐到河灘上。
寧凡也遊上岸,看到弄玉傷心地哭著,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怔地望著弄玉,不知說什麼好。
弄玉覺得心裏冷,涼風襲來,濕透的衣服緊緊裹著她冰冷的身體,河麵上的濕氣一股股襲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寧凡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弄玉摔掉衣服,仍是嚶嚶地哭泣。
弄玉終於病了。
她一連幾天沒來上課。
她一直高燒不退,鄰村的老中醫趕來為她刮痧,她的後背現出6個通紅的血痕。
老中醫顫巍巍說:“她中了寒氣,心火太盛,病得不輕。”
寧凡聽說很懊悔,他幾次上門,弄玉都不肯見他。
弄玉的老父親勸他說:“寧老師,你還是走吧,這丫頭脾氣倔得很,犯起性子,幾頭牛也拉不動。”
寧凡淒然地望著弄玉房間的窗戶,窗內布簾拉得嚴嚴實實,上麵繡著一朵大牡丹花,通紅耀眼。
寧凡知道那是弄玉繡的。
寧凡再一次來到弄玉的房前,他也見不到那朵大紅牡丹花,也看不到那閃著油燈的光亮了。弄玉走了,她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去了北京。
弄玉就是這麼一個倔強的女人,她一生不想見寧凡。
這是一個深沉的秋天。
北京顯得冷峻,其實北京本身城府就很深,六朝之都,風雨飄搖,大遼在這裏建都,但是曆代皇陵不知葬於何方,茫茫大漠,千古之謎。大金在這定都,金兵的金戈鐵馬過拒馬河,房山金陵透出縷縷殺氣。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火燒莫斯科,鞭指西歐,踏破中東;成吉思汗的兒子忽必烈率領鐵騎進入北京;忽必烈的謀士耶律楚材祠堂至今偏居頤和園一隅。明成祖朱棣進駐北京,長陵至今皇氣森嚴;崇禎皇帝一根腰帶懸於景山一株古鬆,天安門前至今有李自成進軍北京的箭痕。清兵入關,滿清王朝更是神秘莫測,一口珍妃井,深不可測。開天辟地,黃頭發藍眼睛的洋人多次光顧;馮玉祥率兵逼宮,末代皇帝淒然淚下……北京飽含著滄桑,風雨交加,年複一年。日出日落,喜極生悲,悲極生喜,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