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山寶湊過去,用手摸著雪庵的臉,嗚嗚地哭起來。

他哭得如此傷心,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雪庵被哭聲驚醒,睜開了眼睛,皎潔的月光輕輕地瀉在她的臉上。她就像一尊觀音,安祥,莊雅。

“你怎麼了?”雪庵柔聲地問他。

山寶哭得更傷心了。

雪庵關切地問?“山寶,誰欺負你了?”

山寶抽搐得更厲害,雙肩不停地抖動,上氣不接下氣。

“《一隻繡花鞋》呢?”

“還提鞋呢,我叫人都快打成鞋底了。”山寶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山寶一五一十地講了。

雪庵咯咯地笑起來。“我讓你買書,你卻要買鞋,你真是中了邪了,又碰上那麼一個邪門雜貨鋪,你的草藥呢?我幫你用藥。”

山寶搖搖頭,“不用了,我這個地方不好看。”

山寶躲到暗處偷偷地塗了藥,然後點了火堆,給雪庵煮老玉米和土豆。

雪庵說:“你放我出來,我幫你做飯。”

山寶搖搖頭。

雪庵笑道:“你還怕我跑了?”

山寶憨聲憨氣地說:“你要跑,我可追不上,我的屁股疼得厲害,一動連骨頭節子都疼。”

雪庵說:“我不會跑,我不會乘人之危幹缺德的事的。”

山寶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但是我不願失去你,再說如果你下山跑的急,絆倒了,受傷了可怎麼辦?山裏有狼、豹子、毒蛇,萬一有個好歹,我心裏不忍。”

雪庵笑道:“你真是一個大善人,我算是遇到好人了,可是你也不能把我關一輩子吧。”

山寶扭過頭去說:“我就是把你關在這裏一輩子,不讓你走,誰叫你是我的女人呢,我每天看著你就高興。”

雪庵一聽,淒然一笑,再言語了。

又過了兩個月,轉眼到了冬天。下了一場大雪,山上如同銀白世界。

天氣寒冷,山寶在屋裏生起火爐,他用草藥給雪庵換了一床虎皮褥子,鋪在鐵籠內,又買來一床厚被。

雪庵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群山峻嶺,銀蛇飛舞,感慨萬千。

雪庵,雪庵,這草屋不就是茫茫大地中的雪中之庵嗎?

這個山寶不就是守庵奴嗎?

我的摯友雨亭,沙龍朋友黃秋水、飛天、老慶、新穎等,還有我那日夜為事業奔波的丈夫以及其它親友們,肯定認為我早已不在人世了,認為我枕一葉木舟,遮翠緣之葉,隨波逐流,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雪庵想起雨亭,這個與她心心相印的男人,她雖然已婚5年,與丈夫的關係也是舉案齊眉,恭敬從命,她丈夫的人格、才氣也是刀所欣賞的,否則不會在姥多追逐者之中選中他,做為一生的依靠。但是她似乎覺得與丈夫的關係就像朋友,即使是做愛,也是小心翼翼,無微不至,恭恭敬敬,彬彬有禮。她在臥室內安裝了大鏡子,想試圖改變這一狀態,可是仍然未能如願。她深知丈夫第一個深交的女人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上大學時,她喜歡上一個高個子男同學,他有運動員般的體魄,他能很輕易地舉起她,兩個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無話不談,形影不離。她到過那男同學的家裏,與他父母相處融融。異地他鄉,與一個異性情投意合實屬不易,她認定他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為他寫了不少詩歌和散文,他也為她帶來許多歡樂,排遣了諸多寂寞。在個風花雪夜的晚上,就在她那個溫暖如春的小房間,在愛情之舟,她在吻如急雨之中,這他獻出了寶貴的貞操。他很幸福,亦很快樂,他從未後悔過,因為那並不草率,也不茫然,實在很浪漫,淒美動人。因為她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人,更不是所謂性開放女子,她有她的尊嚴,有她的思維方式和行動軌跡。可是後來她們有了矛盾,經常為一件小事賭氣、吵架,可能畢竟年輕的緣故,後來竟分分道揚鑣。說不上是誰對,也說不上是誰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順其自然,就是她的人生哲學。

她信奉佛教,她覺得佛教的道理深奧,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因果報應等佛教哲理,她深信不移,以後她幾乎每年都到普陀山拜謁。當她沐浴著普陀海島徐徐的佛氣時,她感到由衷的愉悅。

佛教視死如歸,把死之看成是擺脫痛苦,走向極樂世界。

她時常跪在菩薩像前默祈禱,為親人,為朋友,為她自己。

她跪倒的姿勢優美,態度虔誠,衣裙搖曳飄擺,仿佛一個美麗的飛天。

以後她結識了丈夫,丈夫的憨厚老實勤勞智慧,被她賞識,她甚至覺得丈夫有活佛之態,耳大過輪,笑眼微閉,麵目慈祥,神情肅穆,他出生於貧苦之家,受過苦難。她覺得嫁給他很可靠,於是毅然選擇了他。

丈夫以前也有情感經曆,以前曾與一個電影明星相好,後來由於諸多原因,分手作別。雪庵是一個甚有靈性的女人,她文雅纖弱,她知道在生理上丈夫喜歡豐腴肥美的女人,有時她也想入非非,希望自己能像唐朝長安女子一樣,美麗豐腴。

遇到雨亭後,她感到親切自然,雨亭的英俊儒雅,寬厚智慧,才華橫溢,讓她欣慕不已。她喜歡雨亭,總覺得每次見到他,有一種生命相通的感覺。她跟母親談及雨亭,母親想見見雨亭,因為女兒的水清純善良,不諳人世,讓她不甚放心。因為社會複雜,人心莫測,特別是男人,有的居心叵測,暗藏心計,她生怕女兒不小心掉進風流陷井。一天晚上,雨亭和老慶約雪庵參加沙龍的聚集會,母親尾隨女兒身後,實實在在觀察了一下雨亭,憑閱曆她老人家也覺得雨亭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但是她顧及女兒的幸福生活,家庭穩定,女婿又長期排戲在外,不願是非起於蕭牆之內,便不作聲。

一次,庵生病在家,雨亭前去探望,屋內隻有他們二人。雨亭探問她的病情,與她談及文學、美術、哲學,甚是投機。雪庵不覺之間覺得病好了許多,臉上漸漸泛出神采。她拿出自己的美術作品,請雨亭指正。雨亭談了自己的意見,雪庵播放了融融的音樂。雨亭和地庵完全融化在音樂之中。雨亭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吻了雪庵,雪庵也朦朧地幸福地甜甜一笑。這嫣然一笑,使雨亭有些不能自持,他輕輕攬住雪庵的纖纖細腰,雙手下意識地下滑……雪庵輕輕地推開了他,快活地坐在沙發上,削起蘋果。

雨亭也坐到沙發上,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忽然有一天晚上,雪庵打電話給雨亭,告訴他一個真實的心聲:“雨亭,我覺得我們每次見麵,生命是緊緊地連在一起的!”

雨亭在電話裏聽了,熱血沸騰的說:“我也是,我們明天能見麵嗎?”

雪庵說:“好,明天上午在我家見。”

第二天一早,老慶給雨亭打電話說:“雪庵今早來電話,讓我和你到她家品茶。”

雨亭聽了,默不作聲。

雨亭不知道,雪庵昨晚進行了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

雨亭在心裏說:雪庵,雪庵,你真是雪中之庵!

雪庵倚著鐵籠,又想起老慶。

對老慶,她是霧裏看花。

是老慶把她帶入金薔薇文化沙龍,老慶是她與雨亭相識的紐帶。

六年前的一個冬天下午,雪庵走進位於王府井大街北端的女子書店,她翻閱有關的西藏風土人情的書藉。

雪庵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風袍,戴著一頂十八世紀法國上流社會貴婦戴的那種風帽,氣質動人,風度翩翩。

正在一旁與店主神聊的老慶登時被雪庵的氣質深深吸引了。他大膽地走上前去,也在雪庵旁邊翻閱著書藉。

“小姐在找什麼書?”老慶問。

雪庵望了他一眼,覺得他很滑稽。於是回答:“我在找有關西藏的書。”

老慶說:“是找西藏密宗的書嗎?”

老慶如數家珍般地講述密宗。

就這樣老慶把雪庵引進了沙龍。

第二次是在雨亭的家裏,音樂融融,書香習習,雨亭、汪國真、老慶等人在談及文學藝術後不久,幾個人翩翩起舞。

老慶與雪庵在一個單間跳舞,二人談著談著,老慶不由自主地擁緊雪庵。

雪庵浪跡天涯,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男人了,老慶這麼近距離地與她交談跳舞,她感覺很新廳。她覺得老慶很滑稽,有點像什麼呢?對,大熊貓,憨態可掬的國寶大熊貓。但是在老慶一雙眼鏡片後麵,她也感覺到一雙像刀子一般的冷嗖嗖的光芒。

跳著跳著,她覺得輕鬆舒適,老慶濃重的呼吸撲鼻而來,席卷著濃濃的煙草味,她很久沒有聞到這種熟悉的煙草味了,她覺得很刺激,她狠狠地吸著這味道。

老慶開始輕輕地吻她,吻她的臉頰,耳際,但是她不讓他吻她的唇,因為這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域,她隻能與她深愛的人親吻,那時人世間隻有兩個人與她有這種吻的內容,一個是她初戀的男同學,另一個就是她的丈夫。

雪庵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她善解人意,她知道任何一個男人,隻要他不是病態的人,他會喜歡美麗的女人。因為最初她對老的舉動沒有退縮,也沒有表示反感。但是當跳了半小時之後,她明顯感到老慶身下的硬物觸碰她的身體時,於是說:“老慶,歇一會兒吧。”

老慶也自知趣,於是鬆開雪庵,二人回到客廳雪庵想起飛天,他行動神秘,寡言少語,總是清純地付之一笑。他來聚會,總是端端正正地坐著。有一次在國際藝苑聚會,雪庵給他削了一個蘋果,輕輕地遞給他,說道:“吃個蘋果吧,平平安安,《祝你平安》。”飛天聽了,臉色緋紅。雪庵覺得他像個怯生生的姑娘。雪庵知道飛天書法很有功夫,於是向他求一幅漢簡書法,不久他在聚會時帶來一幅字,上寫:雪中之庵,飄忽不定。那書法甚是古樸典雅,雪庵十分喜歡。

雪庵非常奇怪,飛天從未提起他的妻子和兒子,她隻知道他們在外地,而飛天在北京獨居一室,神出鬼沒。雪庵聽說過不少飛天的傳說,有人說飛天狂極一時,追求他的女孩子寫的情書鋪滿了他的辦公桌。也有人說,他居住的門前經常有主動獻身的女子。還有人說,最早傳抄他的詩歌手抄本的是一個高中女生,後來女生要求為他獻出貞操,他猶豫再三,後來南下,終於滿足了這位追星族的要求。可是雪庵覺得這些傳說都是無稽之談。

黃秋水也很可愛,像個小夥子,60多歲的人了,還是滿腔激情。他生活比較清苦,為了控望遠在海外的情人伊人,不惜借錢飄洋過海。這老頭脾氣古怪,性格倔強,有時為了一件小事,他會爭得麵紅耳赤。有時朋友聚會,喝酒正酣,遭遇口角,拂袖而去。與他跳舞,他貼近你,交響曲是生怕分離;由於他個子較矮,跳舞時夠不著你的肩,隻得把手搭在你的臀上。雪庵又不好意思把他的手移開,隻是默默地順其自然。他跳舞時總是眯縫著雙眼,不知是在遐想往日有趣的事情,還是陶醉在一種氛圍中。不過,雪庵對他一直肅然起敬,畢竟在這個老詩人孤寂的房中還鎖著一間房屋,保留著他跟情人伊人做愛的痕跡,這間情愛小屋一鎖十年。難怪去年中國一家雜誌發起評選中國十大男子漢,他站出來大聲疾呼:有哪個男人像我這樣忠誠愛情,我至今鎖著和情人銷魂的房間,十年不渝。賈寶玉為了黛玉之死,不過寫了《葬花辭》,司馬相如和卓文君在四川沽酒為生,李香君憤而出家為尼。我為了心愛的伊人,一鎖就是十年啊!說罷,黃秋水老淚縱橫。底下掌聲雷動。黃秋水以高票當選為十大男子漢之一。

雪庵還想起牧牧,他已四十多歲,卻像一部不停的機器。他精力充沛,熱情如火。一般聚會散時,曲終人散,他仍餘興未盡,總是說,再唱一曲,再跳一曲。跳舞時他喜歡用胳膊狠狠鎖住對方的脖限,讓你幾乎喘不過氣來,仿佛生怕對方跑掉。每次聚會,隨叫隨到,他喜歡看你手相,預測你的身體狀況及前程;順著手掌那彎孌曲曲的溝線,是否興旺發達,直抵巔峰。斜跨的生命線是否中途受阻,如何排病解難。橫跨的情感線,是幾次婚姻,有多少次一見鍾情,有無桃花運。性線是否旺盛衰弱。情感線是不是搭上了生命線,因為情感危及生命,產生為愛情殉身的盲勸。從手紋看身體,肝弱或者腎虛,血脂高或者血壓低,大便幹燥或者痔瘡作亂,月經不調或者陰陽不暢,他會迅速從包裏掏出一個小木片,稱這為足療工具,脫下你的鞋子,扒下你的襪子,往沙發上一摜,用工具開始足療。或許是蒙古的大夫——惡治。他熟練地駕馭這小木片,在你的腳趾間穿行,疼得你呲牙咧嘴,虛汗淋漓,慘叫陣陣,大聲告饒。然後方才罷手,大功告成,大汗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