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爭鬥(1 / 3)

王公大臣會議。趙牧與太後高坐上首,攝政王在側方,一眾宗親和朝堂首輔齊聚在下,共同商量雲羅郡主的婚事。顧明淵的麵容隱隱還透著病態的蒼白,可神色間威儀不改,他淡淡啜了一口茶道:“這件事本王反對。”趙牧忍耐著問:“哦?攝政王為何不同意呢?”“和親不論曆朝曆代都象征著求和與屈辱,我豐啟曆經三朝才勉強在眾強環繞之地取得平等話語權,皇上這回對戎狄低頭了,下次又要對誰低頭呢?”“放肆!”趙牧被顧明淵輕蔑的語氣氣瘋了,抬手就用力重重拍在桌上,可立刻就被趙雅拉住了。“哎,皇帝,你王叔父即使說話直了些,也是把你當成一家人,怕你行差踏錯。”趙雅按住了兒子的手,笑盈盈地迎上了顧明淵刀鋒一般的注視,問,“王爺不會與牧兒一般計較吧?”幾句話便將皇帝與攝政王口角的國事,拉平到了家事的位置。顧明淵麵無表情地靜默片刻,別開視線道:“太後言重了。”“哈哈哈--”趙雅掩唇而笑,接過趙牧無禮之過後,又繼續方才的話題,“王爺說得有理,和親之事畢竟有失體麵,但難道賠款賠物就不會折了我豐啟的麵子了嗎?終歸是要選一樣的啊……”顧明淵猛地握緊了扶手,身形不動,隻是臉色更陰沉了幾分,沉默片刻才道:“上次戰事失利也算本王禦下無方之失,若太後和皇上準許,本王願親率十萬大軍出征,不勝戎狄誓不還朝!”他冷冷地望向趙雅,口裏的話卻是對趙牧問:“不知皇上以為如何?”趙雅與兒子對視一眼,垂眸妖嬈低笑,輕吟一般道:“王爺不畏艱險身先士卒,本宮深為敬服,然現今國庫空虛,我豐啟無力再承受一次兵事,還望王爺三思呢--”她的話說得再婉轉好聽,也掩蓋不住內裏的諷刺之意--國家已經傾盡全力給你的人打了一次仗,你輸了,還要再打一次嗎?顧明淵呼吸一頓,慢慢地眯住眼,陰寒冷峻的目光仿佛要將趙雅一寸寸淩遲一般,叫人渾身發涼。趙雅在他的注視下喉嚨一哽,轉開頭,沉了沉氣才繼續對下麵的人笑道:“當然了,若是攝政王堅持不舍愛妹遠嫁他方,我們也能理解,畢竟顧家一門勞苦功高,我們一定要顧念王爺的感受的--這樣,我們也可以還按照之前的協議,賠款十萬兩黃金十萬兩白銀。隻是戶部實在拿不出這些錢了,哀家做主明年大內節衣縮食,先拿出三萬兩白銀,朝中各位大人依照官職捐獻五千到兩萬兩不等,其餘不足的可向民間征收新稅,哦……就叫平安稅吧,反正是為換取安寧而收,可不是國家納的。各位大人覺得如何啊?”她笑眯眯地問。眾人麵麵相覷,臉色都不太好看,片刻之後,幾乎所有人一齊站了起來,撩袍跪地道:“臣等以為不宜妄加稅賦,請太後皇上三思!”“皇上!這次戎狄王太子是十分有誠意地求親來的,非但不要我們賠銀,還鄭重其事下聘,足見對郡主這位未來太子妃的重視,這正是我們兩國修秦晉之好的機會啊!”“是啊,皇上,何況當日在獵場上您親口許諾會答應戎狄王太子一個要求,一言九鼎,若輕易違背恐會再引起兵禍啊!”“皇上……”“皇上……”最後,所有的懇求都彙成一句話:“請太後皇上三思--”在那一片山呼中,隻有顧明淵和他的心腹邢將軍沒有動,顧明淵臉色鐵青,攏在袖內的手一點點攥緊,幾乎就要發作!邢將軍猛地從後拉住他,暗暗搖頭,示意形勢不利,千萬不要衝動。太後在上首將顧明淵的怒氣和邢將軍的勸止全都看在眼裏,狹長的美目微微挑起,偏要做出為難的樣子,嬌柔歎道:“唉,王爺你看這……”她掐出蘭花指,對著下麵泛泛一指。眾大臣回過頭,看向顧明淵;邢將軍屏氣凝神,盯著他;趙牧的目光也望了過來。議事廳裏一時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顧明淵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戴著墨綠色翡翠扳指的手重重落在扶手上,發出“啪”的清脆一響,隨後站起身道:“本王也覺得眾位大臣所慮甚為有理,待本王回去想一想吧。”“王爺!”趙雅不甘心地還想再說,卻被顧明淵揮手打斷,“行了,本王累了。”說罷,朝上首草草一禮,轉身便大步離去。他這樣無禮,全然不把太後和皇帝放在眼裏,但剛才為了各自利益而隱晦地反對顧明淵的眾大臣,卻無一個人敢直言叫住他。這就是當朝攝政王的威儀,是顧家百年世家流傳下的威赫,就算這個男人戰事失利,失去虎符,與郡主的奇聞異事鬧得滿城風雨、灰頭土臉,可他依然是豐啟王朝第一人,無人敢直麵其鋒。“顧、明、淵。”趙雅的目光掃過下首一眾裝聾作啞的大臣,最終盯住了顧明淵的背影,目光宛如看向情人一樣含笑而溫柔,隻是嘴裏吐出無聲的低語,卻好像毒蛇芯子伸出來--輕輕一舔,冰涼。邢將軍緊隨其後告退而去,在離開大殿前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趙牧低垂著頭,眉宇間透著陰鬱,心裏不禁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當今太後如此強勢,今日也算贏了漂亮的一仗,逼得顧明淵退走,可為何看皇帝的樣子並不十分高興似的?然而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很快就過去了,畢竟排解自家主子的憂愁才是他首要該做的事。

邢將軍策馬疾馳,一路追著顧明淵回了王府,眼見著那個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以一種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緊抿著唇大步走回蔽詞,“咣當”一聲一腳踹開了門,大下午的,外頭奴才愣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撲通”跪了一地,高喊著:“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他歎了口氣,擺手示意無關的人下去,正要叫子荷端一碗安神茶上來,卻發現那個平日從不離主屋半步的一等丫鬟居然沒在,他皺皺眉,也沒多想,隨手點了另一個大丫頭子榆去烹茶。子榆唯唯諾諾著下去,邢將軍則拾級而上,進屋關上了門。顧明淵見他進來了,隻看了他一眼,就別過了頭去。邢將軍瞧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王爺,您這是跟誰生悶氣呢?”顧明淵冷著臉一動不動,也不吭聲。邢將軍無奈一笑,坐到顧明淵身邊,要他一個粗人勸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可真難,可他不勸又不行。“王爺,您知道我是個粗人,可也是個直人、忠人,這滿天下的我就服您一個!要是您說您跟那位美貌的小郡主兩情相悅,天天在一起快活得很,老邢我就是散盡家財也願意為您帶兵披甲上陣,跟那幫戎狄孫子決一死戰,就要您一句話!”顧明淵皺眉望向他,薄唇微微張了張,卻沒說出話來。邢向天扯扯嘴角苦笑,拉著身下的大梨花木椅子,又往顧明淵身邊湊了湊,語重心長道:“這就是了啊,王爺,那位郡主自從搬到您這王府裏,您說說這裏出了多少事了?失火過,遇刺過,王妃貶斥了,庶妃小產了,整個後廚房的人都死過一茬了--不不,您別這麼看著我,怪嚇人的,我沒說咱那郡主是個殺人狂魔啊,我就覺得吧,郡主可能真跟您這王府八字不合,打她來了就沒消停過。當然,要是您兩個人都開心,我們當奴才的也沒話說,可你們開心嗎?開心的話郡主為何搬出去了,您為何病了一場?”顧明淵緩緩閉上眼,雙手緊緊按在扶手上,從來傲然的眉峰間隱隱顯出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