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1 / 2)

健偉病了。

他是在和我吵架時突然倒下的。

我驚恐萬狀但頭腦還算清醒地撥打了120.救護車把他風馳電掣地送到急救室。

望著戴著氧氣罩,處在昏迷狀態的丈夫,我心急如焚。後悔和他吵這場催命的架。

健偉醒來的時候,我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等我醒來以後,一抬眼看見健偉目光愣愣地望著窗外。我喜出望外地看著他說:“哎呀,你醒了?好點了嗎?”

健偉收回視線,把目光轉向我,看我的目光很木然,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地說:“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都昏倒了!”我又氣又急地說。

“昏倒算什麼?沒送命就不錯了。”健偉臉上出現一絲冷意。

“你怎麼說這樣的話啊!”我心裏泛起一陣難過。

“這話是說的嗎?我都躺在病床上了不是嗎?”健偉麵無表情地說。

健偉的話如同三九的寒風,帶給我一陣一陣的涼意。我心裏憋屈,但是麵對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我無言以對。

健偉住了一周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結論是輕微的腦梗,同時高血壓,還有一大堆我看不懂的檢測出來的專有名詞。我專門就這些名詞問過醫生,醫生一副見慣不慣的樣子,漠然地說:“血壓太高了,必須盡快降下來!別上班了,靜養一段時間吧,別勞累!別生氣!”

健偉一周後堅持要出院,醫生吩咐要靜養。

回到家,他小心地屏著氣,慢慢地徑直上了樓。

我忙著給他做了幾個菜,上樓小心翼翼地問他能下樓吃飯嗎,還是我給他端上來?他麵色陰暗的,皺著眉說:“我現在不想吃!”

“你身體不好,要好好調養啊!”我盡量溫和地說。

“我的身體不是調養出來的。是氣出來的!”他神色冷然地說。

我心裏一陣憋悶。他倒下那天吵架的理由絕對是他無理,而我是據理抗爭。但他病倒,我便成了“殺人狂”,有理也無理了。看他目光的冷然、麵色的陰翳,顯然在記恨那天的吵架。我心裏再有委屈,但他病了,我作為妻子一心隻希望他快點好起來,不希望他因為和我賭氣連飯都不吃。我於是繼續好言相勸:

“健偉,你別生氣了。那天就算我不對……”

“不對?現在說不對有用嗎?我小命遲早斷送在你手裏!”男人打斷我,臉上露出憤憤的表情。

“健偉,別這麼說好嗎?我一直想好好愛你,我一直需要你。現在你病了,我也想好好照顧你……”我心裏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心裏壓抑極了。

“不用你照顧,別來煩我就是了!”男人冷漠之至地說。

“你,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分?!就算你病了,也不必這麼傷害別人!”我氣得終於嗓音提高了起來。

“我傷害你?我的高血壓就是被你氣的!怎麼?還不夠?還要把我氣出心髒病?居然還說我傷害你?!”男人呼吸急促起來,突然用手捂住心髒。

我嚇得趕緊住口,眼淚卻禁不住湧出眼眶。我抹了一把眼淚,走過去想幫他揉揉心髒,他厭惡地一揮手。看見他目光中的厭惡,我咬咬牙,離開他,下樓了。

生病以後的健偉性情大變。如果說以前他在我們衝突中還有幾分克製的話,生病以後他一點小事就發脾氣。明明是他不講理,我卻不能爭辯,一爭辯他就氣得不行,血壓上升,心髒不舒服。我和他以前生活就擰著來,現在可好,擰成無解的麻花了,毫無疏解的可能。我本是個任性的女人,今天麵對一個病人可能瞬間爆發的不講理,再加上過去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在病人的不講理中被扯來扯去,這個日子簡直沒辦法過下去了!經常連正常說話都成為一種奢望。

更可怕的是他在原本阻擋我的盔甲外又圍上了一層堅冰,天天在家裏散發著揮之不去的逼人的涼氣,任我怎麼努力也融化不了他。我並不擅長做家務,但他生病後我努力給他做飯,努力照顧他,努力和他溝通想去安慰他,他卻用一切身體語言在拒絕你,躲避你。他把自己天天像雕塑一樣粘在電腦前,徹底進入人機對話氛圍,幾乎醒著的每一分鍾都在網絡世界裏遨遊。這哪是醫生講的“靜養”啊!這種變本加厲的網癮會加倍傷害他的身體。我經常忍不住規勸他不要成天在電腦前,每次他都是那種抑鬱的眼神不耐煩的表情,多勸幾句他就會急。有時我沒有忍住和他口角起來,我就成了不顧丈夫死活的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