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房焚(2 / 2)

他如此猜想,也確實是的。但他永遠也想不到的是,燕涵死前曾留給燈兒姑娘的一句話:“我以內家清淨存根之修行,或許可冒昧而得舍利一枚。日後,卿如逢大難,或可仗之化解。此物寄我願力,可長修為。植入男身,或可內息一夕猛進。雖未見持久,但望可化厄於一時。”

他同樣不知道的是,當時燈兒姑娘站在燕仲舉長房大宅之上,身披長衣,目光睥睨,望著一宅火光,略不看燕仲舉與‘七月十三’一眼,口裏驕傲地自笑道:“涵,我知你苦心:你不望我苦守人間,為君全誌,想要我擁有完整的一生。你知我執念,要我如想擁有你,就一定要找到一個還喜歡的人,在他身上化入那舍利。隻有在現世的活人身上,讓我才能真正的感受到你。而這樣的人,也必然能夠接受我的過去苦戀,才會答應這麼做。你想得太周到了。走了走了,還想留給我另一種終生歡快。卻沒想到,最後我找的,竟會是個孩子……就算一夕如夢,此後,他必將另有自己的一生。而我,會用磨砂樓秘法,借陰陽之術透支此舍利之力——如你必將鍥入我,則我終生屬於你。”

……風吹發飄,彭碗兒想到了這一地今日廢墟、當日火光上她的風吹發飄……他隻覺心頭空茫茫的痛,無所解無所由的那麼的痛,並不強烈,卻正由此而持久。他抱著那壇燕酥回到燈兒姑娘的小樓時,還在幻想著那一場獵獵火光上的風吹發飄……

風景小築中,窗外是夜。夜中的牌坊上,不眠的是那四個硬筆直書的四個字:‘矢誌靡他’。

樓中,妝台前,他看到一麵塵土封滿的鏡子。它象久已棄置,久已不用。他輕摸桌上,在鏡子後麵,找到了一個妝奩。

妝奩上已有蛛絲,輕塵細布,上麵卻沾著幾個細小的指痕。那是燈兒姑娘臨去前最後一次的指痕嗎?

他不敢打開,卻又不忍不打開。打開後,他怕看到裏麵曾藏著的一個女子曾有過的怎樣最綺麗的夢想。遲疑良久,手顫了好久後,他終於還是打開了。然後,他驚詫地發現,一奩首飾,俱者蒙灰。那灰灰的烏銀色澤裏,就在上麵,他看到了一截頭繩。那銀色的,在暗夜裏象也會發光的頭繩兒。

絲繩邊有一張小字條,上麵隻有幾個字:“給你給她的”……彭碗兒茫然抬眼:墨猶新墨,蛛奩塵鏡上,光陰似老,老去的蛛奩內,寫著“給她的、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