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掠鬢(1 / 3)

原來全榜德就是為了這個才操辦這場婚禮的。當年他與塵悠子爭奪終南掌門之位不成,今日要用終南弟子迎娶魔教妖女一事來臭臭他師兄,以此泄憤,借此一事讓終南一派名聲掃地,抬不起頭來。

百年之前,魔教與天下五派之間的恩怨糾纏、殺伐仇恨就已多得數不清。這些年,雖然江湖平靜,但暗中,魔教與武林五派三盟其實也在暗守著一個契約,那就是:互不往來。他們經過多年爭鬥,各有各的勢力範圍,倒也確實沒有必要打打殺殺的了。但在兩邊來說,暗通對方還是最嚴重的叛賣行為。多年來,各派弟子謹守這一規定,還沒人敢越雷池一步,沒想今日實力最弱的終南一派倒有弟子這麼做了,而且通婚的對象還是當年魔教長公主之女盧絆兒,這事當然:非——同——小——可!

廳下有人忽叫嚷道:“——不可能!四年之前、魔教七長老就已為盧絆兒重開了‘雀屏山莊’了,已有二十多個江湖俠少通過了‘嫁女三關’,在雀屏石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照規矩說,她如果選婿,必需在那雀屏上麵的人名中選啊!”

廳上全榜德笑道:“話是這麼說,但那盧絆兒倒是情癡,不顧魔教規矩,居然私下山莊,偷會情郎,要在這青絲古鎮與她的心愛郎君共結連理。師兄,你倒教出好一個情種,算開了武林未有之奇。”說著,他側耳一聽,遠處隱隱有花鼓樂聲傳來,越來越近,他一拊掌,哈哈笑道:“來了,也該來了。眾位讓讓,魔教的新娘子來了!這可是幾百年來武林五派和魔教的第一次聯姻,可喜可賀呀,可喜可賀!”

他得意之極,院中客人不由又都站了起來,隻聽花樂漸近,兩扇大門原本洞開,一個喜娘搖著手帕引著個二十幾人的迎親隊伍真的走進大門來。四個轎夫都穿紅披緞——這全榜德倒真舍得費心思。張曉驥心中一歎:絆兒,絆兒真的在路上給他們接來了。

隻聽全榜德嗬嗬笑道:“師侄兒,你大喜呀。”

那邊首席上的華山弟子耿玉光忽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大喜什麼大喜,五派三盟絕不會允許這種齷齪婚事成功。”

他對麵的神龍教巡查使吳賀也冷冷一笑道:“不錯,五派三盟出了這等悖德亂倫的弟子,不處理以後還怎麼執掌江湖!”他手裏端著個銀酒杯,心中似頗氣憤,細心的人注意到他杯中的酒這時竟翻翻滾滾,早已沸騰。這吳賀是神龍教第一辣手,在三盟中現在也正執掌掌刑堂,對違規犯禁之事一向毫不手軟,眾人便知這吳賀已動了殺念,隻要張曉驥真的敢迎娶盧絆兒,他必廢之而後快。

全榜德‘哈哈’一笑:“師兄,你現居三盟‘德禮堂’長老,嘿嘿,這合巹典禮的事還是你最擅長,就看你的了。”

他原就是要點把火起來,火起後,他當然要抽身到一邊了。隻見塵悠子麵色凝重,歎道:“曉驥,記得為師跟你說過,你不可與魔教中人有任何來往嗎?終南門規第三條那是什麼?”

張曉驥望著師傅,眼中無比抱愧,恭聲應道:“師父說過,第三條門規是:如與魔教中人來往,則必廢除武功,逐出師門。”

塵悠子定定地望著愛徒沒有說話。別人不了解,他可了解這個徒弟的脾氣,一看到張曉驥抱愧的神色,他就知此事多半已無可挽回了。隻聽張曉驥道:“師父,但弟子還是難作一個無情無義之人。請師父就廢了我的終南武功,弟子自當永辭終南派,從此不理江湖中事。”

堂下一片驚呼。要知眾人雖先不知張曉驥是誰,但聽全榜德點出他就是三年前‘龍華會’中盡挫五派三盟二三代弟子的少年高手,便已都想起了這個人物——‘龍華會’原是五派三盟對弟子的考較大會,三年一次。終南一派在五派中原本實力最弱,但張曉驥那一戰後,其它四派中人再提起終南劍術、便無人再敢有輕視之意了;而且終南掌門塵悠子‘德禮堂’首席長老之位在此前已有撼動,但弟子一戰全勝後,他除首席長老確保外,他師弟清悠子也出任了‘大成堂’長老。按理,張曉驥一戰名成,該由此執掌大同盟劍堂首席之位,但他沒提,五派三盟也就沒提。張曉驥也是個不愛張揚的人,以後一直就沒有關於他的風聲,隻一年之前,又有消息說,洞庭水寨盤距已久的惡霸‘洞燭天’被人除了,眾人才又再次隱隱聽到這少年的名字。

‘洞燭天’是一個悍寇,因其地處五派三盟權利分割的縫隙之間,加之這人手下‘七惡’功夫極高,無人敢犯,五派三盟俱對這水塞惡寇之事推推拖拖,置之不理,由他胡鬧,這些年也不知幹了多少惡事。可能行惡太多,必遭天遺,一年之前,有長沙弟子見洞庭湖久無禍事,心中好奇,暗探水寨,才發現自‘洞燭天’以下,連同‘七惡’,人人俱被一劍刺殺於寨中。整個君山盜窟,杯翻碟碎,桌椅板凳,無一不裂成碎片,可見那一戰之惡。至於木梁廊柱上,俱有劍痕。而那‘洞燭天’與‘七惡’身上,後來據驗屍的‘戰罷堂’名醫朱華講,是同一支劍刺下的傷口。這個消息當時轟動一時,眾人紛紛猜測是誰的出手,會不會是盟主神劍向戈親自出馬?可有識貨的人私下忖度那不太可能,更有人暗地裏說看那劍意走勢,似極了龍華會上張曉驥的‘暮寒劍法’。

所以,在明麵上,武林之中,凡廟堂之聚,幾乎沒有人提及過張曉驥的名字——大家心照不宣,這麼做隱隱就是要壓製他出頭的意思;但暗地裏,這個名字早已翻翻滾滾,不知傳遍了多少江湖人之口,又觸動了多少俠少的傲氣,少女的芳心。

所以張曉驥說甘願廢去武功,堂下一片驚呼。全榜德臉上微笑,耿玉光則冷笑連連,神龍巡查使吳賀手中的酒杯也漸漸平靜下來。丐幫的紅白二長老卻相對歎了口氣,場中一時極靜。

轎簾內也隱隱傳來一聲低呼,但被眾人的聲音掩住了,不大。張曉驥沒有回首,心中卻在想:絆兒,為了你,丟掉這身武功又算得了什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隻要咱倆在一起,也就樣樣都安穩了。

塵悠子仰首看天,半晌才對張曉驥說:“你跪上來。”張曉驥便跪到他膝前,塵悠子舉起一隻手,懸在空中,半天無語。眾人都知,隻要他一指落下,這武林後起之秀的一身功夫就算毀了。便有人目光閃動,心中暗喜,其中包括吳賀、耿玉光,都在靜靜看著。十年前,他們也俱稱少年高手,對三年中張曉驥的崛起,心中難免忌嫉,這時見到他這個下場,心中當然如意。塵悠子望天半晌,忽然一歎,一指已搭在張曉駢右腰,眾人便知他地要點破張曉驥的‘腎俞穴’。‘終南陰嶺秀’心法原是歸精於腎的,此處一破,功力盡廢。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塵悠子忽開口道:“耿師兄,你現掌三盟‘倫理堂’,對這劣徒的處理,你看是不是廢了他的功夫便由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