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鼻頭有點點發酸,酸澀到眼眶瞬間模糊,幾乎不能自持。
我找了你那麼久,你原來在這裏。
……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棺木前站了多久,等我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落入了晏跡白的懷抱。我同樣也不知道他到底抱著我陪了多久,但是看他一臉擔憂的模樣,我的心比之前安了一點。
“晏跡白……”我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你看,我找到……她了。”
在稱呼上,我遲疑了很久。卻終究,沒能有勇氣把那個詞叫出口。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緒在我心中隱隱作祟,但是卻困擾著我讓我看不透自己的真心。
晏跡白輕輕柔柔地摸了摸我的後腦勺,下巴墊在我的肩膀上,輕聲回我說:“我知道,你找到她了。不僅是她,還有他。”
他說的第二個他,是另外一口棺木裏的那個男人,我另外三分相似裏的這部分來源——我的父親。
我曾經設想過無數種我父母的模樣,也設想過無數種我與他們見麵或永生不見的場麵。但是卻沒有任何一種,像是今天這樣。他們,我的兩個至親,居然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在祖宅祠堂的棺木當中,沉睡著,卻鮮活著。
他們,是活著的。
沈明時盤膝坐在地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掐算些什麼。我視線掃過他的時候,他剛好睜開眼睛。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清光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震,卻隨即被他蒼白的臉色所駭。
幸好,他還有雲姑姑給他的藥。隻見他吃過一顆之後,臉上的神色立即好看了很多。
“我們先出去吧,”晏跡白說,“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說一說今天發生的事了。”
我轉頭朝著棺木裏看了一眼,有些不舍,卻知道這裏終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然後默默地,一步一回頭地跟著晏跡白離開,在祠堂外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他們……怎麼會在這裏呢?又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模樣呢?”我輕聲自問,卻得到了來自沈明時的回答。
“其實,他們一直都在這裏。”
“為什麼呢?”
“如果你先把眼淚擦幹的話,我可以吧這些事情講給你聽。”沈明時聲音清清冷冷,卻帶著一絲讓人窩心的溫度。我慌亂地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珠子,睜大雙眼看著他。
“小時候師父幫你解終身局,我在一旁看著。當時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我卻看到了你雙親的情況。我知道他們還在世,知道他們以這種形態生活在某個地方。但是我師父說,我們做占卜的,窺天意的同時還是要順應天意。他不讓我說,我也無從去說。”
“現如今我已經入了你的命盤,而你的命盤從現在開始動蕩不安。我想這大概就是天意了吧……依照師父所說的天意,現在到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的時候。”
隨著沈明時的話,我的心幾乎都要停跳。
這就是一種非常奇妙的心態,一直追尋著的某個巨大的謎題,突然就要被攤開在自己麵前了……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你母親身上有妖氣,我想這一點你應該感覺到了。”沈明時聲音潺湲,“這並非是她曾被妖怪控製的表現,也並非被妖怪附身過留下來的痕跡。”
我愣了愣:“那是什麼?”
最開始我從我母親身上感受到妖氣來源的時候,以為就是他所說的這兩種情況。但是他一句話就給全部否決了,還能有什麼第三種情況存在?
“她是半妖。”
什麼是半妖?就是半人半妖。人跟妖結合的產物。就跟簡明央肚子裏的那個沒什麼兩樣。
半妖的概念我並不陌生,但為什麼……為什麼我的母親會是半妖?!
“早先你姥姥與妖相戀,剩下了你的母親。但是陶家一脈有一條詛咒,人妖殊途否則必遭天譴。”沈明時說這些話的時候,恍惚有了一些老神棍的模樣在其中,“而這,就是詛咒的報應。”
……
他後麵說的什麼,我都沒有聽進去了。隻是半妖一條,就足以讓我沉思許久。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聽過任何關於我老爺的信息。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天生就能與常人不同,為何能感受到妖的氣息。
因為,本是同類,殊途同歸。
另外,我還知道了,我母親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是因為早年在生我的時候,將她跟父親兩個人的生命本源都給了我。
我想,我大概可能,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