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覆蓋著一地金黃的落葉,走在上麵沙沙作響,拐過一道彎,蘇懋祿最先出現,陳建峰看著蘇懋祿,樂嗬嗬地伸出手來:“真是你小子啊,沒犧牲啊。”
蘇懋祿和陳建峰緊緊地相握:“學長,你怎麼說話的呢。”
“活著就好。”陳建峰笑,問,“懋祿,你這是護送哪位首長來見毛委員?”
蘇懋祿笑嘻嘻,答:“說是首長,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但說她是你陳建峰的首長倒是恰如其分。”
陳建峰一時摸不著頭腦,說:“懋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此處是一個急彎,陳建峰與蘇懋祿熱情握手,後麵的人群都是靜止不動,陳建峰也就看到了前麵幾位,但都不認識,居中的徐雪涵和吳巧巧,陳建峰自然看不到。蘇懋祿似笑非笑,拍了拍陳建峰的肩膀,擦身而過,走得時候還順勢將胡長發拉走了。胡長發開始還不樂意,問蘇懋祿拉他幹嘛,蘇懋祿在胡長發的耳邊低低耳語,胡長發驚愕萬分,猶自不信,蘇懋祿再拉,說走吧,這種事情豈會有假。胡長發這才歡天喜地地走了。
陳建峰站到路邊,與經過的同誌們一一點頭致意,就在這一霎那,陳建峰的笑容僵住了,一時目瞪口呆,看著出現在他麵前的徐雪涵好半天沒能反應過來,那刻陳建峰的腦中一片空白,腦海裏隻有一句話:雪涵怎麼會在隊伍裏,我不是在做夢吧。
眼前的徐雪涵,布鞋,綁帶,灰布軍裝,紅領章,短發明眉,在那頂鑲著紅五星的八角帽下,是那張陳建峰夢裏經常夢見的粉臉,徐雪涵臉上帶笑,眼中卻是帶淚,就那麼看著陳建峰微微笑。陳建峰的心頓時像這深秋的菊花,輕輕搖曳,他喃喃:“雪涵,我不是在做夢吧。”
徐雪涵輕輕地搖頭:“不是。”
陳建峰自己掐了自己一下,生疼生疼的,徐雪涵沒有消失,還是那麼俏生生地站在他陳建峰的麵前,還真不是夢。目瞪口呆過後的陳建峰,自然就是一陣狂喜,他伸出雙手,一把將徐雪涵緊緊地抱在懷裏,陳建峰的擁抱很有力,就好似一鬆手徐雪涵就會逃走一般,徐雪涵盡管有些吃痛,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把頭靠在陳建峰的懷裏,眼裏的淚水再也無可抵擋地流在下來。二年了,二年來的朝思暮想,此時終於可以執子之手,相偎相依,聞著彼此溫暖的氣息,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百轉千回,徐雪涵盡情地放任自己的情感,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徐雪涵和陳建峰之間的種種,吳巧巧最是清楚不過,此刻,吳巧巧看著旁若無人緊緊相擁的倆人,也是感慨萬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地從倆人的身邊走過,其後的同誌都是小心翼翼地走過陳建峰和徐雪涵的身邊,那一刻,隊伍是安靜的,生怕驚擾了久別重逢的倆人。
夕陽西沉,晚霞映紅了天邊,起風了,落葉繽紛,金黃得近似透明的樹葉紛紛揚揚往下掉,掉在兩個忘情之人的身上,發上,一片樹葉劃過陳建峰的臉,陳建峰這才如夢初醒,再一看山路上,除了他和徐雪涵,早就沒了其他同誌的身影。陳建峰鬆開徐雪涵芳香的身子,然後輕輕地攏了攏徐雪涵額前的發:“讓我好好看看你。”
徐雪涵眼中有淚,眉眼帶笑,聲音如蘭:“好看嗎?”
陳建峰傻傻地說:“好看。”
徐雪涵問:“那我穿軍裝好看,還是穿旗袍好看?”
陳建峰笑,說:“都好看。”
陳建峰和徐雪涵手拉著手朝山坳深處走去,一路上,陳建峰的問題不斷:徐雪涵如何知道他在閩西?徐雪涵如何會跟蘇懋祿在一起?閩西和上海千山萬水,徐雪涵是怎麼走過來的,這一路必定無比的辛苦吧?
徐雪涵一一作答,但對於自己路上的辛苦,徐雪涵卻是輕描淡寫,徐雪涵說:“知道你在閩西,知道你還活著,所有的辛苦都算不了什麼,因為值得。”
陳建峰感慨,說:“雪涵,你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現在的贛南閩西,看似風平浪靜,但不久的將來,肯定充滿腥風血雨,你現在跑到閩西,我注定無法給你安逸。”
徐雪涵搖頭,說:“千萬個苦和難的理由,都擋不住一個理由。”
陳建峰問:“什麼?”
徐雪涵笑靨如花:“那就是我愛你,透徹心扉,深入骨髓的愛你,我對你的愛,即便讓我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