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五百餘人的彪悍之師不到三個月就剩下這麼點隊伍,陳建峰恨不得跳起來罵娘,陳建峰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陳建峰認識趙熙海,點頭:“你是趙熙海。”
趙熙海朝陳建峰敬禮,陳建峰一擺手說:“免了,你們師長呢?”
趙熙海說蘇懋祿受了重傷,在陣地上沒有下來。陳建峰一聽蘇懋祿受了重傷,抬腳就往主陣地跑。戰壕裏,蘇懋祿虛弱地靠在一角,看到陳建峰,蘇懋祿一笑,說:“沒想到還真是你。”
陳建峰一看蘇懋祿渾身是血,趕忙讓團部的衛生員幫蘇懋祿重新進行包紮。蘇懋祿擺擺手,說不用了,讓陳建峰別浪費藥品,也別浪費時間,趁天黑趕快向湘江邊靠攏,趕上主力,估計到不了明天中午,敵軍就會將通往湘江的道路完全封閉,到時沒有渡過湘江的隊伍都會被敵軍一點點地分塊圍殲。
陳建峰也知道事不宜遲,命令擔架隊,將蘇懋祿抬上,即刻轉移。蘇懋祿微微地搖頭,斷然拒絕:“建峰,不用了,我就守在這了,此去湘江,還有六十公裏,抬著我,你什麼時候才到江邊,而且受傷的又不止我一個,一路鏖戰下來,重傷者不下二百,我豈能棄生死與共的兄弟不顧。再有,我師的任務是在兩河阻擊敵軍,同時接應陳樹湘的三十四師後撤,現在樹湘還在水車一帶激戰,沒有撤離,兩河一旦放棄,三十四師的退路就完全被封閉,成了孤軍,就沒有一絲生的希望了,我蘇懋祿不能扔下三十四師的戰友不管。”
既然如此,陳建峰無話可說,命令兩個團,挖掘工事,全力阻擊桂軍,接應三十四師回撤。蘇懋祿一聽急了,說陳建峰是明白人,怎麼可以意氣用事,隻要一過明天中午不止是桂軍,隻怕湘軍和道縣的中央軍都會追擊至此,到時如果三十四師被敵人咬住了,無法脫身,他陳建峰的這二千人也會被敵軍死死咬住,麵對即將合圍的二十五萬敵軍,二千人能幹什麼,無非就是多堅守二三個小時而已。
蘇懋祿說:“建峰,將傷員留下,多留些手榴彈,你就帶領同誌們撤吧。”
理智勝於情感,陳建峰知道蘇懋祿說的是一個事實,自己一意孤行,隻會多搭上二千將士的生命。
此時戰場已經簡單地清掃完畢,胡長發興衝衝地向陳建峰報告,說在炸毀的敵師部裏發現了幾大箱的“白金龍”的紙煙。
蘇懋祿忍著痛一笑,說:“除了手榴彈子彈,留半箱紙煙在陣地上,他奶奶的,卷了二個月的土煙絲,也該開開洋葷了。”
“不能再耽擱了。”蘇懋祿催促,“建峰,走吧,難道非得要我下命令。”
陳建峰眼中的淚都快出來了,根據下級服從上級的原則,他陳建峰現在不是軍長,隻是團長,戰時,身為師長的蘇懋祿給他下令,他陳建峰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當然他陳建峰可以置之不理、置若罔聞,後果就是搭上二千將士的性命。
時間分分秒秒都顯得尤為珍貴,蘇懋祿不想陳建峰拖延,斷然下令:“重傷員全部留下,輕傷員隨陳建峰蘇南二團撤離。”
蘇懋祿的命令並沒有被不折不扣地執行,有些輕傷員,腿部受傷,行動不便,都知道前麵的路途充滿了凶險,也都知道留下來意味著死,但行動不便的傷員都不願意增加戰友的負擔,不管是蘇懋祿師還是陳建峰團蘇南團的傷員,此時一個個從馬匹和擔架上滾了下來,不走了,累了,該歇一歇了,有這麼多生死兄弟同赴黃泉,此生無憾了。
陳建峰這是第一次放棄自己受傷的戰友,他的心在流血,可不放棄就意味著更大的犧牲,他陳建峰不得不如此。訣別在即,都知道此一別,就是永別了,無論是陳建峰蔣民雲蘇南還是蘇懋祿,大家的眼裏都是一片濕意。
蘇懋祿伸出手來艱難地和陳建峰一抱:“兄弟,永別了。”
趙熙海和三百來蘇懋祿師沒有受傷的戰士隨陳建峰撤離,留下的一個個坦然,離開的卻是一個個泣不成聲,趙熙海哽咽著向蘇懋祿敬禮:“師長!”
蘇懋祿笑,說:“熙海,別哭,你們是我們師的種子,我們未竟的路,就交給你們走了。”
陳建峰向傷員們敬禮:“我陳建峰無能,愧對大家。”
傷員們笑,說:“軍長,跟著你打了那麼多勝仗,值了。”
陳建峰一抹眼中的淚,命令所有官兵,向留在主陣地上的蘇懋祿及三百傷兵敬禮,二千餘紅軍官兵莊重地敬禮,禮畢,陳建峰一咬牙,帶著隊伍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麵對二個師的桂軍以及從道縣追擊至此三個師的中央軍的輪番進攻,蘇懋祿指揮三百餘傷兵用手榴彈大量地殺傷敵軍,硬是將五個師的敵軍拖滯在兩河陣地達六個小時之久,直至敵軍出動了飛機重炮,用二個團的兵力壓上,這才攻上了主陣地。
蘇懋祿看著圍上來的敵軍,微微一笑,拉響了懷中的手榴彈。
兩河陣地無俘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