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陳建峰按計劃將於界首過江,但經過石塘圩時,陳建峰找當地的老鄉一問得知,黃昏之時有說湖南話的國民黨軍從北邊的全州縣城浩浩蕩蕩往南邊的界首渡口而去,陳建峰知道不能往界首走了,軍委縱隊於界首過江,國民黨的主力都在向界首包抄,現在情況不明,一旦軍委縱隊已經過了湘江,擔任阻擊的一三軍團撤離了陣地,他陳建峰再帶著這二千人冒冒失失地往界首渡口而去,無形中就鑽進了敵軍的口袋,送肉上砧板。
陳建峰決定反其道而行之,折而向北。偵察連帶來一位向導,此人人近中年,黑黑瘦瘦,連長說向導姓唐,知道紅軍要找人當向導,唐向導不顧危險,自告奮勇願意給紅軍帶路。陳建峰問唐向導為何不怕紅軍走後鄉團的人找麻煩,唐向導說自己不怕,他偷偷地找紅軍,鄉團不會知道,唐向導說:“你們紅軍是好人啊,打仗那麼緊張,還在鎮子裏打土豪,給我們分穀子,要不是那些穀子,我們家的小孫子早兩天就餓死了。人得講良心,得感恩。”
陳建峰問石塘圩以北可有渡口可以涉水過河?唐向導說在全州縣城南麵十公裏的屏山渡和太平渡一帶,湘江河裏的江水都已經見底,不用船都可以涉水過河。
事不宜遲,陳建峰命令部隊,向屏山渡和太平渡一帶突圍。
大路是不能走了,隻能走小路,冬夜沒有星光,黑漆漆的,陳建峰命令每人砍一節樹枝,二千人手牽著樹枝,成兩排,跟著最前的兩支火把前進。
到底是紅軍,有著鐵一般的紀律,大家相互攙扶,在田坎和山道上行進,整個隊伍除了箍了嘴的馬和騾子的喘息聲,可以說鴉雀無聲。
陳建峰就著火把看了一下懷表,零點十五分,新的一天開始了。這是1934年12月2日的淩晨,陳建峰不會知道,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在兩河打退桂軍兩個師之時,軍委縱隊在敵機的轟炸和機槍的掃射中,在付出慘重的代價之後,冒死於界首渡過湘江西進,陳建峰的這二個團,已經與陳樹湘師、蘇懋祿師一同被歸結於尚未渡江的紅軍成建製的部隊之一。
陳建峰北上的決定,拯救了他這支二千人的隊伍,因為如其所料,隨著軍委縱隊渡過湘江,擔任左右兩翼掩護任務的一三軍團也隨即西進,界首一帶的渡口已經完全落入敵手。盡管東岸的其他渡口已經被國民黨軍控製,但因為軍委縱隊是從界首過江,敵軍防禦的重點放在了界首一線,而屏山渡由於離全州縣城很近,縣城一直都為湘軍控製,在這一帶的防守最是薄弱,別的渡口都是重兵雲集,不少於一個師,而屏山渡隻是象征性地擺了一個營,國民黨軍根本就沒料到陳建峰會舍近求遠,反其道而行之,陳建峰由此鑽了敵軍一個空檔。
夜晚雖然不利於行軍,但反而於陳建峰有利,有敵軍防守的地方,火把通明,遠遠就能看得一清二楚,陳建峰所部在唐向導的帶領下悄悄地繞行,悄無聲息地從敵軍的包圍圈中鑽了出去,淩晨五點,當陳建峰繞過又一道山坳,前麵除了初起的晨霧,再也見不到成團成團的火堆,他知道自己已經率部脫離敵軍最核心的包圍圈了。
早晨,臨近湘江的這一帶,霧氣繚繞,越來越濃,部隊趁霧又急行軍了二個小時,八點多了,盡管霧氣仍濃,但陳建峰決定不走了,一來唐向導告知,前麵是一個大的集鎮,二來一旦濃霧散去,行蹤隨時都會暴露,脫離大部隊的二個團,一旦蹤跡為敵軍知曉,隨時都會遭到滅頂之災。
離湘江隻有十公裏了,陳建峰能隱約聞到湘江濕潤而帶著血腥的氣息。鎮子的南頭,有一座山包,濃密的叢林中,敵軍構築的工事依稀可見,沒有硝煙的痕跡,也沒有敵軍布防,或許是因為這裏始終沒有發現紅軍,又或許是敵軍過江南下追擊主力部隊去了,反正2日的清晨,陳建峰看到這一處工事,決定不走了,就地隱蔽。等又一個夜晚的來臨,再趁夜色涉水過江。
陳建峰相信,這一夜避開大路,小心翼翼地於鄉間小路穿行,敵軍肯定不知道湘江東岸還有這樣一支二千人的隊伍,要不然敵軍早就蜂擁而上,他這二千人根本走不到江邊,所以不急,等天黑了再說。而陳建峰之所以選擇在這一片陣地隱蔽,是因為這裏離屏山渡近,陣地自成,真要為敵軍發現,還可以打阻擊,以他的估計,他們已經遊離在包圍圈的邊緣了,屏山渡的敵軍估計不多,戰士們隨時可以占領屏山渡過江,而湘江的西岸,就是連綿的越城嶺山脈,等到敵軍醒悟過來,重新圍堵,他陳建峰已經率領所部西去了。當然這是下下策,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至少會有一個連被留在東岸阻擊,而二千人的行蹤一旦暴露,即便過了湘江,前路勢必更加凶險,陳建峰覺得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自行暴露。陳建峰有理由相信,這一片既然是敵人自己修築的陣地,一般情況下,過往的敵軍應該不會再行搜查,此地離集鎮近,看似危險,反而安全,富貴險中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