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明白,‘留’自然就是軟禁之意。難怪東北軍會主動撤離延安,將延安交給紅軍接管,也難怪周副主席說到西安後代表團駐地的安全可交由東北軍負責,一切謎團就在於此,自己那個喜歡罵‘娘希匹’的校長被東北軍軟禁了,校長固執己見,日本人對中華虎視眈眈,校長偏偏對日本人的步步緊逼一昧退讓,放著日本人不打,將重兵雲集在陝北周邊,一門心思想著安內。但願張學良的這次兵諫能讓校長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西安“諍諫”的諸多細節,陳建峰自然不會去問,他問了周恩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周副主席,這麼說我這次有可能與校長見上一麵?”
周恩來笑,說:“有此可能?怎麼?想見蔣先生?”
陳建峰也不隱瞞,說自己自南京離開蔣介石起,不覺已近十載了,雖然兩黨之間打得不可開交,但心裏他對蔣介石還真有些想念。
“此想念與黨派之爭無關,隻關乎情誼。”陳建峰解釋。
周恩來笑,說:“你這解釋純屬畫蛇添足。”
陳建峰笑,說:“也不知道校長會不會惱我陳建峰與他為敵,不想見我。”
“聽說,你陳建峰曾經和蔣先生談到過華容道關羽義釋曹操之典故,你陳建峰說要是在華容道上遇見蔣先生,同樣也會放其一馬?”周恩來問。
陳建峰也不否認,點頭說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蔣介石還說要是出現這種情況,陳建峰不放他,他也不會為怪,畢竟是各為其主。周恩來一笑,說:“就憑你和蔣先生能談到這種話題,估計你陳建峰要見蔣先生,蔣先生不會將你拒之門外。”
陳建峰是蔣介石的貼身侍從,官至少將警衛團團長,多次救蔣介石於危難,機艙裏的人都是知曉,此時一聽陳建峰竟然和蔣介石談到這種似乎有些大逆不道的話題,心想,不是彼此關係深厚,陳建峰不可能在蔣介石麵前如此肆無忌憚。
大家都在想象,陳建峰要是真與蔣介石見上麵,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蔣介石身陷危境時的尷尬?又或是久別重逢的欣喜?都有可能,值得玩味。
博古則想,這個陳建峰還真是無所顧忌,也難怪陳建峰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現在看來,也隻有毛澤東的話,陳建峰才會百分之百地信服,是不是由此可見,在知人善用這方麵,毛澤東比蔣介石更勝一籌。博古同時也有些佩服陳建峰,都與蔣介石關係如此融洽了,陳建峰還是不管不顧地離蔣介石而去,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多麼堅定的信念啊。
陳建峰24日那晚還真的見到了蔣介石。
從17日下午代表團到西安,到代表團離開西安,陳建峰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周恩來左右。23日晚,陳建峰還在張公館西樓前見到了宋美齡,此時談判尚未開始,各方重要首腦都在西樓等待步入二樓的會場進行最後的談判,宋美齡本來一臉憂鬱地和宋子文站在一起,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陳建峰。
陳建峰作為周恩來的副官,隻能與其他副官站在一旁,盡管此時的張公館,裏三層外三層,戒備森嚴,但陳建峰一進張公館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小心戒備,宋美齡無意間朝陳建峰站立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陳建峰,宋美齡停住了目光,覺得此人自己頗為眼熟。陳建峰那年離開蔣介石時,蔣介石與宋美齡雖然尚未完婚,但陳建峰作為蔣介石的心腹愛將,與宋美齡時有見到,而且陳建峰救過蔣介石的命,宋美齡對陳建峰也就比其他侍從更為看重。宋美齡此時不認識陳建峰也在所難免,一來,彼此分開近十年,陳建峰的相貌多少有些改變,先前顯得青澀,現在趨向成熟,況且陳建峰穿著紅軍的軍裝,宋美齡自然一時認不出來。
周恩來看到宋美齡一臉疑慮地盯著陳建峰看,笑了笑,說:“夫人沒認出來吧?那是陳建峰,曾跟著蔣先生出生入死。”
周恩來如此一說,宋美齡立馬將以前的那個陳建峰聯係到一起了,她淡淡一笑,對陳建峰招招手,陳建峰快步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說:“夫人,您好!”
宋美齡看著陳建峰一時唏噓不已:“介石經常提起你。”
陳建峰自然也是唏噓不已,可此種情況下,他能說什麼,隻能說:“謝謝校長關心。”
“怎麼還言校長?”宋美齡問。
“習慣了,校長是我黃埔學生的校長,這點自始至終都更改不了。”陳建峰答。
宋美齡深深地看了陳建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