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陳建峰赤裸上身、讓才旺牽馬是何用意。但周圍之人見陳建峰一臉冷峻,都不敢問,隻是默默靜望。
才旺將馬從院子裏牽了出來,陳建峰已經幹脆利落地將地上的那捆荊條用麻繩捆在了背上,荊刺不由分說地刺進了陳建峰的肌膚,酸痛酸痛的,陳建峰一聲不吭,眉頭都不見其皺一下,陳建峰背著荊條,翻身上馬,讓張副官前麵帶路,他騎馬隨行。大家這才知道,陳建峰讓才旺牽馬,是因為他需要身負荊條,坐車不方便,所以隻能騎馬。
陳建峰身負荊條,策馬揚鞭,與張副官的汽車並駕齊驅,馬上的陳建峰根本不知什麼是痛,可車內的張副官一看陳建峰的肌膚有血浸出,浸出的血在陳建峰古銅色的肌膚上彙集,像一條條蚯蚓似的往下爬,觸目驚心。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張副官看著車外的陳建峰一時唏噓不已,心想難怪徐海波並不因徐雪涵的死而對陳建峰心存怨恨,這個陳建峰還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敢愛敢恨,敢作敢當,非一般人可為。
八路軍辦事處一棟紅磚青瓦的閣樓裏,辛小雅站在二樓的一角,靜靜地看著門前發生的這一幕,辛小雅看著陳建峰身負荊條,打馬而去,心痛不已,她可以想象得到,在顛簸的戰馬上,陳建峰背上的荊條會怎麼的刺刺見血。辛小雅知道,相對於陳建峰心中的痛楚,荊條的刺痛根本算不了什麼,她不知道是,自己怎樣去做,才可以讓陳建峰從失去徐雪涵的痛楚中走出來。
辛小雅抬眼望天,心中默默地祈問:雪涵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怎麼做,才能在陳建峰的心中占有哪怕是一丁點的位置?看到他這樣,我的心真的好痛,雪涵姐,難道你就不心疼麼,我想此刻,你的心也和我一樣的痛吧,因為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在深愛著這個男人,因為愛,我才會心甘情願地等待,而你,才會心甘情願地付出生命。雪涵姐,這個男人值得我們去愛。
徐府門口,徐紹成夫婦和徐海波早就站在徐府的大院前翹首以待了。一看陳建峰赤裸著上身,策馬而來,老夫人還以為自己眼花,忙問:“海波,那騎馬之人是不是建峰啊,怎麼也不著一件衣服,是不是我看錯了?”
徐海波點頭,說:“媽,你沒有看錯,那是建峰。”
至於陳建峰為何沒有著上衣,徐海波也是莫名其妙,直到陳建峰又近了一些,徐海波總算是看到了陳建峰背上的那捆荊條,一時大驚:“爸、媽,建峰的背上背著一捆荊條呢。”
老夫人不解其意:“建峰不穿衣,背一捆荊條幹嗎?”
拄著根手杖一直沉默不語的徐紹成此時歎了口氣:“這孩子,這次上門,是負荊請罪來了。”
老夫人說:“女兒的死,前因後果我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是建峰這孩子的錯,請什麼罪?”
徐紹成說:“看來這麼多年了,這孩子還是沒能將雪涵放下。”
遠遠的,陳建峰就看到徐紹成夫婦,他翻身下馬,緊走了幾步,還沒等徐紹成夫婦反應過來,陳建峰已經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連磕了二個響頭:“爸、媽!建峰和雪涵給二老磕頭了。”
這是一個遲到了近十年的磕頭。陳建峰淚眼婆娑,說自己當年和徐雪涵在閩西成親,徐雪涵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與他手拉手,畢恭畢敬地給二老磕頭,這次他回來了,可是很遺憾,徐雪涵卻沒能和他一起平安回來,這其中的一個頭是他替徐雪涵磕的。
徐紹成夫婦看著跪在地上的陳建峰,同樣有些激動,徐老夫人擦了一把眼淚,眼睛濕潤的徐紹成則彎腰去扶陳建峰:“孩子,起來吧。”
陳建峰搖了搖頭,跪在地上沒有動:“爸、媽,我陳建峰愧對二老,雪涵不遠萬裏,不辭辛苦,不畏凶險,千裏迢迢趕到蘇區和我成親,可是我辜負了雪涵的情誼,我無能,沒有將雪涵保護好,請二老責罰我。”
陳建峰磕了第二個響頭。然後將背上的荊條放下,取了兩根:“爸,你責罰我吧。”
徐紹成拍了拍陳建峰的肩膀,再也難以掩飾,一時老淚縱橫,說:“孩子,你和小女之間的事,我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今天這個結果,不是你的本意,我們不怪你,雪涵從不後悔嫁給你,我們也不後悔把女兒嫁給你。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地步,責罰你幹嗎,於事無補,孩子,起來吧。”
陳建峰熱淚盈眶:“爸,你還是鞭打我幾下吧,這樣我心裏也許還好受呢。”
徐紹成說:“我要是打了你,又如何對得起小女的在天之靈,孩子,你快起來。”
此時的陳建峰正沉浸在深深的自責和痛苦之中,根本就沒有去細想徐紹成這話語中的某些意思,徐紹成這話其實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徐雪涵已經不在了,可陳建峰愣是沒有聽出來。反而是身後的胡長發一聽,徐紹成此言,一時有如晴天霹靂,這麼說,徐大姐真的犧牲了。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