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夢裏花落(1)(1 / 2)

陳建峰見到了徐雪涵的遺物。一摞秀發,一個筆記本。

陳建峰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徐府的庭院前的藤椅上,周邊是紅豔豔的映山紅,自知道徐雪涵已經不在人世的那一瞬起,陳建峰感覺自己整個的心都被掏空了一般,陳建峰撫摸著徐雪涵留下的秀發,徐雪涵的音容笑貌和生前的點點滴滴,像一幕幕電影,在陳建峰的腦海裏一一閃過。

陳建峰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二個時辰,無所謂,因為時間對於此刻的陳建峰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愛的那個人確確實實不在了,殘酷的現實無情地將陳建峰心裏僅存的一絲僥幸絞得一幹二淨。有一種悲傷從陳建峰心頭慢慢地湧起,有淚從陳建峰的眼角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掉在徐雪涵遺留的秀發上,有風輕拂,有映山紅的花瓣在空中打著漩,灑落一地。

陳建峰慢慢地打開筆記本,這是一個自製的小本子,紙張有些發黃,不規則,間或還可以見到一些汙泥的印漬,徐雪涵用針線將紙張裝訂成本。

筆記本裏,是徐雪涵寫的日記,主力紅軍離開中央蘇區後,蘇區無疑險象環生,日記裏的徐雪涵,因為有一個小生命的存在,卻是那麼的樂觀和自信,對周圍的凶險不屑一顧,有的隻是對一個小生命即將降臨的喜悅和對陳建峰的擔憂,以及小家夥出生以後的一舉一動,一笑一靨,整本日記,徐雪涵的筆下除了孩子就是陳建峰,根本就不曾提到自己的怕和艱難。

那樣的艱難的生存環境,即便是換上他陳建峰,也是舉步維艱,更不用說徐雪涵了。陳建峰磨砂著筆記本,心想雪涵她就真的沒有過一絲的害怕麼,應該是有的吧,她之所以不怕,唯一的解釋就是因為她心中有愛,是愛,讓她忘卻了自己的凶險。

陳建峰的五髒六腑都是悔,這刻的陳建峰,恨不得時光倒轉,那樣自己就可以陪在徐雪涵的身邊,即便死是唯一的選擇,那他甘願選擇與徐雪涵一起同赴黃泉,有了彼此,他們的黃泉路上才會不再孤單。

在日記的最後,陳建峰看到了徐雪涵的遺書。

徐雪涵寫道:

建峰:我親愛的夫君,我們的孩子終於出生了,你該想象得出此刻的我有多麼的欣喜,我很想和你分享這種喜悅的心情,可惜你不在我身邊,如果此刻有你在,我就可以和你坐在岩洞邊,抱著我們的孩子,依偎在一起,看山下滿山的桃花,那該多好的。

建峰,我不知道此刻的你身在何方,但我知道,你一定還活著,就像我為了我們的孩子,一直堅強地活到現在一樣,我相信為了我,你同樣也會活著,對於這一點我是如此的篤定。建峰,你知道嗎,在孩子還沒有出生前,我是多麼地害怕死,而從孩子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再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因為即便我死了,我也會讓我們的孩子活著。

我曾經說過,你長得不如我,希望我們的孩子像我,你知道那是我的玩笑話,其實在我的心裏沒有誰可以和你比擬,你是那麼的陽光,那麼的倜儻。現在看來,小家夥善解人意,她長得像你也像我,這樣我們就不用為孩子像你還是像我而爭執不休了。

陳建峰看到這,不由自主地破涕一笑,心說,雪涵你難道就不明白,我之所以和你在此種事情上爭執不休,是因為我喜歡看著你噘起嘴和我爭論時的可愛模樣,那刻的我心裏不知有多麼的欣喜。一笑之後,陳建峰心情隨即一暗,因為這樣的場景自此成為絕唱,隻可追憶,那個喜歡在自己的麵前偶爾撒一點點小無賴的女子已經離開了人世,再也不會巧笑嫣然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了。

陳建峰繼續讀信。

徐雪涵在信中寫道:建峰,這封信,我一直想寫,可我一直又害怕去寫,我知道一旦我寫這樣的一封信,就預示著你我這輩子隻怕再也不能見麵了,建峰,我是如此的不舍,如此不想和你分離,想做你一輩子的妻子,與你長相廝守,可現在看來事與願違,這一次,我不能信守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諾言,不得不失約了,你別怪我。你知道嗎,給我送飯的大嬸已經幾天沒有露麵了,這種情況從未有過,你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不得不寫上這樣一封信,我怕再不寫,就連寫信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幾天的陽光真好,山裏的野桃花姹紫嫣紅,真美啊,建峰,這一刻我是如此地想念你,想靠在你的懷裏,依偎著你,睡在這春光裏。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因為我感到死亡的氣息了。死,我不怕,建峰,真的,我不怕死,可我怕自己孤獨的死去,建峰我不想一個人呆在江西,不想一直做江西山野中的孤魂野鬼,你不是說陳家灣是如何的風景如畫,如何的美不勝收麼,我真想和你一起回陳家灣看看,可惜此生是沒有這個機會了。不過,建峰,當有一天,你的理想實現了,革命勝利了,我希望你能將我的屍骨埋在你祖居的陳家灣,最好能讓我和你陳家的先祖埋在同一個山頭,讓我看看陳家灣的風景,讓我這一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陳家的鬼。隻是我有些擔心,我這樣一個女流之輩,是不是可以進你陳家的族墳,是不是配做你陳家的鬼,如果不能,那就將我的屍骨拾在壇子裏,隨便埋在陳家灣的山野好了,讓我靜靜地守望著你曾經生活過的那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