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從江西萍鄉開往湖南株洲的左錫林軍會停留在醴陵,不是遇上了什麼敵情,而是軍委臨時改變了計劃,軍委命令左錫林全軍轉道醴陵一個叫黃茅嶺的小山村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任務之所以特殊,是因為此任務與戰爭無關,與情感有關,軍委命令:由陳建峰代表中央軍委以及黃埔軍校的同學,親率左錫林軍繞道黃茅嶺向一位居住在黃茅嶺的老母親敬禮。
這是一道共產黨軍史上絕無僅有的命令,六萬將士繞行近百裏,就為了給一位老母親敬禮。
意義非凡。
陳建峰看完電文,沒有一絲的猶豫,命令六萬將士立馬奔向黃茅嶺。
那天黃昏,一位老母親背著一捆從山上砍伐的柴火在山間行走。
母親老了,頭發雪白,額前的皺紋像刀子刻過一般,深邃而滄桑;母親老了,背已經佝僂,小小的一捆柴火壓在老母親的身上就像一座大山。夏末的黃昏,經過白日裏太陽的烘烤,地麵依舊蒸騰著熱浪,老母親汗流浹背,碩大的汗珠從老母親飽經滄桑的臉上流在了地上。老母親不是沒有兒子,做兒子的讓自己的老母親如此,真是不孝。老母親沒有一絲的哀怨,隻是咬緊牙關,默默無語,老母親老態龍鍾,她拄著一根樹棍,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默默地走向不遠處自家破敗的土屋。
母親到底是老了,走不了幾步,就要歇口氣。走了沒幾步,老母親默默地放下柴火,抹了抹臉上的汗。就在這時,盡管老母親老眼昏花,但她感到了一絲異樣,因為她看見一隊隊身著黃布軍裝的戰士從遠處跑步而來,隻一會,整個黃茅嶺就成了一片黃色的海洋,這麼多的人,這麼黃的顏色,老母親看到了,但她不驚不喜,不言不語,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慢慢向山腳下彙集的隊伍,靜止不動。
窮鄉僻壤,消息閉塞,此時的老母親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隊伍是解放軍,而縣城醴陵早在七月就已經和平解放了,她還以為是國民黨軍來找自己的麻煩,來了就來了,到了這把年紀,什麼都看淡了,也就沒什麼可害怕的。
這天的陳建峰,既沒有坐吉普車,也沒有騎馬,而是和所有的戰士一樣,徒步行軍。陳建峰到達黃茅嶺,地方上的同誌一指山嵐間白發蒼蒼,舉目靜望的老母親:“她就是你們要找的左媽媽。”
陳建峰和左錫林跑步向前,雙腳立正,舉手敬禮,陳建峰喊:“全體都有,向母親敬禮。”
數萬將士齊刷刷地向老母親敬禮:“娘,兒子回來了。”
一聲“娘”讓老母親一顫:“你們不是國民黨軍?”
陳建峰說:“娘,我們是共產黨的隊伍,是解放軍是紅軍。”
老母親說:“是權兒的隊伍?”
陳建峰說:“娘,是左權的隊伍。”
老母親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急急地問:“權兒呢?我的權兒總算回來了。”
老母親為誰?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中犧牲的最高將領、陳建峰黃埔一期的好友左權的母親左媽媽。
陳建峰看著充滿期望的老母親,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同樣殷殷期望自己回家的母親,陳建峰雙眼紅潤:“娘,我是左權的戰友,左權現在還不能回來。”
老母親不糊塗,她看著陳建峰和左錫林,又看看山下漫山遍野的戰士,她的心像明鏡似是,她看著陳建峰:“孩子,別騙我了,這麼人喊我娘,我知道,我的權兒沒了。”
陳建峰看著一臉滄桑,同樣一臉剛毅的老母親,心裏罵:左權,你不是個東西,你就該好好地活著,你怎麼忍心讓自己的老母親盼了二十餘年,結果盼來了一個不幸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