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勳,汝忠心可佳,既然如此,朕就勉為其難吧!”
張勳又稱:“臣代22省民眾,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溥儀表示:“免了。”
6月30日晚,步軍統領江朝宗接二連三地接到安定門和西直門守城部隊打來的緊急電話,說有大批辮子兵要叫開城門,應當怎樣辦?
江朝宗吩咐他們暫時不得開城。他正想去向陸軍總長王士珍請示,不料這個平日極有修養的北洋派元老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帶著急促而低沉的聲音告訴他:“複辟就在目前,他們一切都準備好了!”
江建議立刻報告總統黎元洪。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身,就有一輛汽車在門外停下,有人敲門走進來,手裏拿著雷震春、張鎮芳兩個人的大名片,請他們即刻到“大帥”公館商量要緊的事。
正說著,近畿第十二師師長陳光遠、第十三師師長李進才也都邁著慌亂的腳步走進來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那個副官模樣的人邀請他們一同到“大帥”公館。
話音未落,又有4個軍官乘坐一部汽車到來,催促他們馬上動身。
這4位目瞪口呆的將軍隻好乖乖地跟著這一群來人上車。
汽車開到南池子“大帥”公館,就看見屋前屋後都站滿了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辮子兵。
4位將軍身不由己地走進去,他們的侍衛人員都被阻於大門之外。
走進了內室,看見張勳、雷震春、張鎮芳幾個人,還有辮子軍吳、劉兩個統領都坐在裏麵。張勳的臉色如同凶神惡煞一樣,輕蔑地向江投了一眼,問他為什麼不肯開城放城外的軍隊進城。
江朝宗戰栗地說:“沒有陸軍總長的命令,不到時候不能開城。”
張勳掃了王士珍一眼說:“聘老怎樣辦呢?”
王立刻命令江朝宗用電話通知守城部隊開放城門,於是辮子軍就像潮水般湧進城來。這個問題剛一解決,外麵又有人跑進來報告,國務總理李經羲要見“大帥”。張勳搖手說:“沒有工夫,不讓他進來!”
接著,張勳站起身來大聲地說:“今天馬上就要迎接皇上複位。有不讚成的,都不許走!”
沒有人敢不讚成,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張勳就把王士珍、江朝宗等裝進一輛汽車,並令吳炳湘、陳光遠、李進長、劉廷琛、沈曾植等分乘汽車,一直駛進清宮停下來。
此時已是7月1日破曉前3時左右。
這個辮子將軍張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祖父榮光常年憶,玉石難辨打浮萍
贛西的地貌,以羅霄山脈的隆起為主要特征。羅霄山脈的北段稱為九嶺。它已有了八億年的壽命,是中國長江以南最古老的一架山脈。漫長歲月的風霜雨雪,剝蝕著它的肌膚,侵襲著它的骨骼,使它的岩體剝落,表層壤化,孕育出莽莽蒼蒼一派浩瀚林海和“海底”一灣灣溫柔恬靜的田疇村莊。盡管天高皇帝遠,它還是很早很早就歸入了“王土”。到了西漢,更有一些縣衙直接設入了那林海深處。奉新就是其中最早設立的一個。
奉新地當九嶺東側,境內超過1000米的山峰就有50餘座。它那半封閉式的幽深環境,很早就成了文明世界獲罪者藏身避難的良好處所。唐會昌年間,光王李忱為逃避其侄兒武宗李炎的迫害,就曾遁避該縣著名的佛教祥宗寺院百丈山,隱居數年,直到武宗去世,方才重返長安,登上皇位,是為宣宗。這是隱而複出的例子。
還有更多的人是隱而生根,從此成為當地居民。北宋初年,有河北清河人、太祖趙匡胤殿前都虞候張瓊獲罪自殺。瓊子三人為避迫害,攜父遺骸南渡,隱於奉新南鄉之赤田落戶農耕。數百年下來,慢慢地衍生出一片張姓村落。雖說祖上瓊公出身官宦,但自從瓊子逃離官場,一代代農耕磨礪,到得清朝,已是舉族不知官味鹹淡了。於是瓊公子孫們一個個安心作田,娶妻生子,但求香火不斷,奔個小康便是人生的最高追求和理想,此外,更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望。
這樣,到得清朝鹹豐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已時(1854年12月14日上午10時許),便有一位父姓魏氏的張家媳婦,在一陣快樂的腹痛之中,順順溜溜地解開了她生育史上的第二個包袱。又一條活蹦亂跳的新生命問世了,而且又是一名男丁。
在當時那種重男輕女的封建時代,這個添丁之喜,不用說足以使張氏滿門感到多麼的歡欣鼓舞了。當然,高興縱然是高興,人們卻絕對想象不到這剛才呱呱墜地的小東西,日後究竟能給祖宗父母帶來多麼崇高的榮耀。如前所述,按照當時親人們所能具有的最高想象能力,也不過是指望這孩子將來長大之後,能夠力服兩頭大水牛,一肩挑起三百斤柴火、扶犁打耙、栽插點播樣樣拿手,說不定還能學會殺豬宰羊做豆腐。那麼,屆時,他便能獨立撐持起一個令人欣羨的小康之家,娶一房雙眼皮、厚嘴唇、圓臉蛋、寬肚皮、大屁股、聳奶子、一胎能生三個崽的勤儉媳婦,香火繁衍,與日俱盛……
因而,他的祖父張大吉調動起他那套足夠記清一本豆腐賬的文案功夫,搜索枯腸,也就隻給他想出了“順生者”這樣三個平庸無奇的字眼,用來作了這小孫子的第一個人身符號。原也不過就是指望他順順溜溜地出生,順順當當地長大的意思。然而,這一回,張氏諸輩可是大大地失算了。因為這赤膊溜溜的小順生者,就是日後的張勳,學名張係瓚,字玉質,號少軒,又號鬆壽老人,大清王朝的最後一根廟堂梁柱,末代皇帝的最後一名欲扶社稷於既傾的首輔重臣。不管親人們怎樣好心好意地為他設想著一幅山野農夫最現實而美滿的生活圖景,他卻絕不會老老實實乖乖地鑽進這隻充滿家庭溫馨之氣的柴火籠子。他有著時代早已為他設計就緒的必然的入世之路。他必定要沿著這條充滿著荊棘、坎坷和陷阱的血路,從他這片山明水淨的赤色的故土出發,一步一步地走向權力的高峰和冤孽的淵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