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7)(1 / 3)

原來,這一回張勳多留了一個心眼。他見那法軍營房裏整整齊齊地列著的一排排大炮,突然靈機一動,心想,何不趁此機會扛幾門回去研究研究,看看他媽的法國炮究竟怎麼個打法,說不定老子竟可以叫那些法國鬼子們自己嚐嚐自己製造的邪術的厲害。於是,當兄弟防營的官兵們忙著放火燒槍燒炮燒營房時,他卻趕緊命令手下五名把總,每隊負責抬回一門大炮和十顆炮子(即炮彈)。這一來,他們在回關路上便落到了隊伍的最後,並且距離越拉越大;等到大部隊全都進了關,他們還在半路上“吭哧吭哧”地踽踽而行。當他們好不容易把那幾尊鐵家夥搬到關前時,值夜守軍還以為是法國追兵到來,一時警號齊鳴,火把齊明,關牆上弓弩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關前人聲嘈雜處隻管放箭。一時間萬箭齊發,矢石如雨。好在張勳營兵尚未進入射程,連忙大聲喊話,才算解除了一場虛驚。

次日,清軍殺豬宰羊慶賀劫營勝利,全軍上下士氣大振,喜氣洋洋。惟有張勳悶著腦袋圍著他的五門大炮團團轉,轉了老半天,也弄不清那奇形怪狀的“消息”(即扣件)該如何擺弄。這時,他的營裏有兩名越南兵自告奮勇,說他們過去在河內法國兵營當役夫時,曾留心觀察過法國兵怎樣打炮。因而,他們知道怎樣“裝子”和“發火”(即填彈和擊發),隻是不會“吊線”(瞄準),張勳聞言大喜,說:“吊個雞巴毛線!把炮抬到山上去,炮管朝下,隻要洋鬼子來攻關,爺們對著他的陣地直轟過去,準保那炮子飛不到天上去!”

於是,眾人手忙腳亂把五門大炮抬到山上,安置穩妥,張勳便叫那兩個越南兵當眾扳動各種“消息”,進行現場表演;另選20名精兵,令其當場學會,然後每4人分管1門,以備實戰。誰料眾人剛學了個差不離,那張勳竟突然心血來潮,又犯起了小時候頑皮肇事的老毛病,想要親手試試擺弄這新奇玩藝兒的味道。他喝開眾人,上前“嘩啦”一聲拉開炮膛蓋,叫那越南兵“呼嚕”推進一顆炮彈,再把後膛一蓋,擊發機一拉,隻聽得“轟隆”一聲地動山搖,“轟隆”又一聲,炮彈在關前大道上開了花。當時,各營官兵正喝酒吃肉,喜慶勝利,突然聽到炮聲,以為法軍來襲,急得一個個丟下飯碗就去操家夥,準備迎敵。誰知整起隊伍,正待入陣,卻隻見晴空朗日下,杳杳然再無一絲聲息。最後經查實,才知是守備官張勳違犯營規,玩炮自擾。

馮子材向來治軍嚴謹,立即下令處罰張勳。嚇得張勳忙找潘巡撫跪地求饒。他的本意,原不過是想請巡撫大人去向馮子材說一下情,讓他來作具結悔過,免得一頓“軍棍侍候”也就挺好了。卻沒想到巡撫老爺聽了他的稟告,不僅沒有責備他,反而拍響桌子,當著張勳的麵破口大罵道:“馮子材老賊,打狗也不看看主人麵。竟敢不經稟報,徑自責罰巡撫帳下軍官,老子偏要諒他無罪!張勳且起,隻管回營帶兵,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張勳聽了這話,倒又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原來潘、馮之間已勢成水火。他雖然因此而免卻了一場處罰,心裏卻布下了一道不祥的陰影,打馬回營,再也不敢亂說亂動,以免惹起兩將火並,自己居間不好為人。

不幾日,有朝旨下達,宣布撤消潘鼎新巡撫職務,命龍州西運局主管(即桂軍後勤部長)李秉衡代理廣西巡撫。李秉衡與馮子材關係良好,配合默契。這使張勳麵臨著一個重大選擇:是繼續隨王孝祺留在馮子材麾下聽命,還是趕快另找一名可靠的新主?

從道義上講,他仍然敬佩馮子材,並不因為馮子材曾要處罰他而對他懷恨。事實上,事情已經過去,馮子材並沒有硬性追究他。跟著這老頭打仗肯定痛快。但從功利上看,這老頭待人過於鐵麵無私,軍紀約束過於嚴格。張勳雖然打仗勇敢,但卻曆來當慣了自由散漫的稀拉兵。因此,他不愁自己打不好仗,就怕這稀拉習氣難以根治。若跟著那馮老頭子幹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一錘子買賣,就要把連年死戰的血汗功勞砸個破爛叮當。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必須另投新主。經下台巡撫潘鼎新介紹,他即日進督軍帳內拜見了蘇元春。

蘇元春乃廣西永安縣人,也是行伍出身,早年投曾國藩湘軍參加了鎮壓太平天國軍的戰爭,後長期在雲南一帶清剿少數民族起義軍。因功累官至雲騎尉,並被賜予頭品傣祿。光緒十年,由潘鼎新舉薦任代理廣西提督。法軍攻破鎮南關後,被任命為督辦廣西軍務(馮子材為幫辦,是他的副職)。這位蘇提督不僅和潘巡撫關係好,而且早年曾和張勳的老主人許振?同在曾國藩門下有過八拜之交。特別有意思的是,這位提督的父親竟也和張勳的祖父一樣,是被太平天國軍殺死的。因此,當張勳向他稟報起自己的身世時,蘇督軍便對他有了一種特別的好感。就這樣,張勳順利地轉投到了蘇元春的門下。但為了避免嫌疑(因張勳剛在馮子材部下闖過禍,即時調開,容易引起馮子材不滿),暫時仍留歸王孝祺節製不變,待方便時再歸編到蘇督軍門下。這樣,張勳雖然仍留歸馮子材指揮,但他已為自己安排好了後路。他一身輕鬆地回到營地。這時,一場振奮人心的大決戰,正在等待著他。

1885年3月27日,法國侵略者調集駐諒山省境內所有精兵銳卒,開赴鎮南關,向守關清軍發起猛烈攻擊,以報清軍夜襲之仇。法軍還是老一套戰術,先對守關清軍實施炮火覆蓋,然後排槍射擊,成散兵線輪番掩護突進。

然而,如今清軍已是今非昔比。一方麵,他們吸取前番教訓,已搶時間構築了一批防炮工事,作到了有備無患。另一方麵,老將馮子材親臨前沿陣地坐鎮,飭令各級軍官一級督率一級,退後者立斬無赦。因此,盡管法軍炮火比上一回攻關還要猛烈,但清軍陣腳絲毫不亂。炮擊後,法軍排槍彈密如蝗,“啾啾”地飛向清軍陣地,須臾,關牆腳下子彈頭即已積厚盈寸,馮子材遂知接仗時機已到。他帶領兩個兒子橫刀挺槍怒目向敵,毛發聳然,渾身膽氣披瀝,壯心撼天。清軍將士見了,不禁人人感奮,誓死血戰。等法軍第一輪突擊隊逼近關牆根,馮子材揮刀大喝一聲“放箭!”弓弩手萬箭齊發,法軍前鋒中箭者倒地亂滾,餘者掉頭拔腿便逃。法軍後隊忙用密集的排槍接應掩護,才算阻住了清軍出擊,救回了首輪突擊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