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10)(1 / 3)

原來,照許振?看來,張勳不過是他許家的一名家奴,既非生客,亦非外人,就是鬧了個一官半職,也用不著給他來這一套官場把戲,否則,就有抬高身份故意賣弄之嫌。因此,他得先給他一點眼色瞧瞧。好在那門子見他好歹是個三品大員,不便直言轉達總督大人對他的“盛大歡迎”,而隻是很有分寸地撒了一個明謊,說:“對不起,總督大人這陣子不在府中,您老看這……”

張勳心有靈犀,一看那門子滿臉難色,頓時就察覺出又是什麼關節上出了毛病。轉著腦筋仔細一想,才慢慢領會到原來自己這套賣弄見識的把戲,恰恰犯了主仆相見之大忌。這可真是畫虎不成反類狗了。於是滿麵大慚,趕快卸下頂戴,脫下補服,就便向那門子借了一套仆役穿的褐衣短皂,也不用門子稟報,自個兒徑直趨入府內,見了許振?倒頭便拜,口稱:“小人張勳特來給老大人請安!”

許振?這才又好氣又好笑地扶他起來說:“張勳張勳,真沒想到一別多年,你還是那麼調皮啊!你剛剛架子大得很,怎麼這陣子又變得如此謙恭起來了?這可不是演戲的地方口羅!”

“小人先頭無禮,誠望老大人見恕!”張勳又誠惶誠恐地趕緊躬身一揖說。

“哈哈,好啦好啦。你這樣多禮,叫老夫怎生消受?日後相見,長袍馬褂,家居便裝,執鄉誼之禮就行了,誰叫你做出這種仆役打扮?”許振?終於盡釋前嫌,回嗔作喜,親切隨和地笑了起來。

張勳總算是又長了一回見識。原來自己出身貧賤,一無祖宗庇佑,二又拿不出大宗賄銀,在這條艱難的仕途上,可以說一無所恃,惟有隨時指望主子的提挈。而取閱主子這法,除了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賣力幹活,創造實績之外,莫如在主人麵前盡情地表現自己的卑微、恭順和愚忠。即以這回拜見許老爺而言,他雖然否認他有叫自己執仆役禮相見的意思,但實際上他最喜歡看到的,正是自己這番返仆自賤的良好表現。這條經驗一經取得,張勳的官場技藝便大體地臻於成熟了。

不識西藝困江城,奔竄遼東赴沙場

許振?沒有在自己門下為張勳安排差事,這倒不是因為他不講情麵,而實在是因為他的治下已沒有合適的空缺。作為河道總督,他沒別的總督所擁有的那麼大的地盤和回旋餘地。張勳已官至參將加副將銜,他又不忍心安排他去做那些與他的身份失之太遠的差事。但張勳這一趟清江浦並沒有白跑。一方麵,他進一步拉緊了與這位老主人的關係,為日後解決他的不時之需創造了條件。另一方麵,許振?也為解決他的眼前出路問題出具了薦書,介紹他去武昌找湖廣總督張之洞。因為中法戰爭期間,張之洞曾任兩廣總督,而張勳在越南征戰和廣西戍邊期間都是他的基層部屬,盡管他並不認識當時的小守備、小遊擊張勳,但張勳的數度提拔,張之洞都曾在他的保案上簽名。而且張之洞又是許振?的老朋友。他同他一年考中進士,同時任翰林院編修,同時外放當學政。有這兩層現成的關係擺著,自然比去投奔別人更為有利。於是,張勳馬不停蹄趕到武昌,請總督府前的值班門子把許總督的薦書和自己的履曆手本一齊呈了進去(這一回手本沒有呈錯)。張之洞果然認賬,即時召見。張勳進府,見這位張總督雖個子矮小,但長髯飄飄,儀容整潔,神態威嚴,連忙跪拜如儀。敘茶畢,接著彙報往日征戰和戍邊情形。但談著談著,張勳漸漸覺得對方沒了聲息,偷眼一望,隻見總督大人竟靠著椅背當場打起了瞌睡。原來,這位名噪海內的張大總督雖然文韜武略,才氣橫溢;經濟軍事建樹卓著,為晚清最有作為的幾名洋務派首領之一,偏偏就有這麼個喜歡在接見或宴請客人時打瞌睡的小毛病。張勳初次與總督大人見麵,一時不知就裏,還以為是自己說話口羅嗦,惹起了總督大人討厭,弄得頓時說也不是,停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又不敢驚動他,急得屁股底下像插了針一般,刺得渾身燥辣不安。

恰在這時,總督大人驀然警醒,一眼看見張勳正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在他的坐椅上扭著屁股坐立不安,他便明白又是自己溘然小睡,把那初次見麵的小參將嚇壞了。於是,燦然一笑,說:“哈哈,但說無妨,但說無妨。我都知道了,看來你是一塊領兵打仗的好料。不過,兩湖地方目下尚屬太平,故無兵缺可補。但既然你不辭遠道,前來投奔,又有許學兄一力保薦,我總不能虧待於你。我看這樣吧,本部堂正在漢陽興辦一個煉鐵廠,建設已是初具規模,我現在派你去當個幫辦。這可是一項重要職任,你要是辦得好,將來既會打仗,又懂經濟,豈不兩全其美?”

就這樣,張勳便去煉鐵廠籌辦局當了一名局務幫辦。初受命時,張勳倒也很高興,覺得幹這玩藝兒新鮮無比,甚是有趣。而那主辦官見他是一名三品將官,也不敢小看他,依據他的特點,分派他負責督工(即監督工程質量和進度)。誰料他一上場就鬧了一個大笑話,以致弄得形勢急轉直下,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日子過得頗不舒暢,倒把張總督的一片美意全給辜負了。

那是正式主事的第一天,他手下的幾名專項工程監督官畢恭畢敬地來請他下場視察。他便大模大樣地隨了他們來到工地,挨著順序一路看過去。他看到這裏打洞,那裏伸梁,耳朵聽著監督官給他彙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他心裏雖然不甚了了,口裏卻也哼哼哈哈地應付著說:“很好!”“不錯!”“就他媽的要給老子幹快一點!”等等。倒使人覺得,這位新幫辦為人落落大方,處事頗為得體,怕是一位不好糊弄的辣貨,因而個個奉命惟謹,越發小心相陪。不久,轉到工地另一側,張幫辦突然眉頭一皺,頓時臉有怒容,指著前頭一處工程喝問道:“媽那個巴子!那是誰把一幢房子建成圓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