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17)(1 / 3)

對於張勳來說,這一任命顯然還不及其所望(他最希望得到的職位是既有兵權又有地盤的總督或巡撫),但也總算是又爬上了一級新台階。這年,他已經55歲。從26歲當旗牌兵開始,奔波行伍近30年,他基本上沒有得到過越級超擢,不走運時,一連間隔整整10年沒得半點提拔。但最終,硬是被他一步一個腳印,堅忍不拔地登上了大將高位。清朝的官製,提督是一省的最高軍事長官,其地位僅次於總督而與巡撫平行(一般由巡撫兼任)。因此,退一步說,像他這樣一名放牛伢仔出身的軍人,能夠走到這一步,也該算是非常之榮幸了。

按照慣例,一品大員受任新職,必須進宮謹見皇帝,當麵接受“聖訓”,並磕頭麵謝天恩。張勳早已知道皇帝正被監禁在瀛台,進宮謝恩隻需拜見太後就行。他要拜見太後已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有空回京,他無須什麼人給予安排,隨時可以乘便進宮請安。不過,那往往都是禮節性的見麵。以他那時的官職,太後一般不會跟他議論什麼軍國要事,尤其不會跟他品評當朝權要人物的短長。可是,這一回進宮,太後在跟他寒暄幾句之後,竟突然問他說:“張勳,聽人說,袁世凱在外麵植黨營私,行賄受賄,貪私枉法;還有人說他權高勢重,將來必步曹孟德後塵。你在外麵耳目靈便,你給我說說看,他這人到底怎麼樣?”

張勳一聽不禁大吃一驚,但隨即,他便感到了十二萬分的榮耀。顯然,現在太後已再也不是把他當做一名親昵的小奴看待了。她已經正式把他放到了心腹大臣的位置之上。這種明確的身份變化,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振奮的信息啊!

然而,伴隨著榮寵到來的卻是嚴酷的威命。過去,他作為一名親昵小臣,太後不會用嚴格的眼光去審視他,即使某些言行舉措有所失當,她也隻是一笑置之。因而,他在太後跟前反而可以略略隨便一點。而現在,他成了一名太後信得過的大臣,說出話來可是要負責的!他知道太後說的“聽人說”袁世凱如何如何是聽誰說的。原來這時,清朝宮廷裏,正有一批少壯派滿族親貴對袁世凱的勢高權重極為擔心和不滿,他們利用一切機會在慈禧太後麵前喋喋不休地彈劾袁世凱,試圖限製袁世凱的權力膨脹,尤其想解除他的軍權。而袁世凱則利用與奕?的特殊親密關係,千方百計地抗拒這批滿族親貴的攻擊。袁世凱、奕?同少壯派滿族親貴之間的這場鬥爭,早在1907年就已經完全公開化了,到這時,更是朝野皆知。從內心裏講,張勳雖然知道袁世凱培植私黨等等都是事實,但他更看不起那些誌大才疏、狂傲無能的親貴無賴子。比較起來,他倒覺得袁世凱這種雄才大略的漢族大臣對朝廷更有作用。從愛護大清江山出發,他也寧願擁袁而不屑與那些親貴無賴子為伍。然而,親貴們的利益畢竟連著太後的心,天下也畢竟是他們愛新覺羅氏的天下,張勳可招惹不起這批傲爺們。因此,他隻好來個躲閃政策,試圖逃避過去。他給太後又磕了3個響頭說:“啟稟老佛爺,袁宮保乃是朝廷樞臣。實非奴才所敢妄議。”

可是,“老佛爺”卻不放過他,繼續追問說:“張勳,你可別因為他舉薦了你而有所忌諱。你這個提督官可不是他給你的。他不提上名來,我也記著你呢!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看樣子,不表上一個態是萬萬不行的了。而且,聽“老佛爺”的口氣,還好像是專等著聽他證實袁世凱的問題呢!這可怎麼辦是好?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再多思考,他隻好硬著頭皮說:“老佛爺在上,照奴才看來,袁宮保還不失為一位一心輔國、勵精圖治、夙夜辛勞的有功之臣呢!至於袁宮保是否有什麼過失,奴才實在說不上來。不過,人可是都有些毛病的,倒並不單是袁宮保一個。”

張勳這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他終究是站在袁世凱一邊的。不過,他也沒有否認袁世凱有問題,隻是用大家“都有些毛病”的大實話來為之開脫,總算是留了一點退步的餘地。他表完這番態度後,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須知這可是冒著忤逆太後的旨意的危險說的啊!

然而,太後聽完,卻輕鬆地笑了起來說:“張勳,你這孩子可真是個實心人呢!我知道你不是袁世凱的人,可是,你也給袁世凱說好話。看來,有些人確實不諒任事之艱苦,自己辦不了大事,看著別人辦得紅火了他又嫉妒。這可不好!”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袁世凱的耳中。張勳如此仗義地為他說話,這可真有點叫他感動。鑒於雲南地處鄙遠,民窮財匱,而張勳已在天津和北京兩處安家,遠行不便,袁世凱立即便找到了回報張勳的辦法,他向慈禧太後奏稱:“關外初定,張勳肩負重任,不宜遽去。”於是慈禧太後隨即補下一道“上諭”,“著張勳仍留奉直帶兵”。到當年8月,甘肅提督出缺。在當時看來,甘肅比雲南地方要好。於是,袁世凱又在太後麵前活動把張勳調任了甘肅提督,仍然留在奉直帶兵。

從一般觀念出發,人們很難想象慈禧太後對張勳寵信到了什麼程度,但有一件事情卻足以說明這一點。

1908年10月,張勳剛從北京拜受甘肅提督新職後回到奉天沒幾天,慈禧太後卻又突然召他入京,賜他在頤和園萬壽宮入座聽戲。這時,慈禧正住在頤和園裏,身體老邁衰弱,離著她的死期隻有一個多月。她沒有給張勳安排新的差事,隻誇獎了一番他的忠誠厚道,說他在外這些年辛苦了,叫他在園子裏聽聽戲,好好玩玩。這一玩,便一直玩到她死的那天為止,她一直沒有讓張勳離開過她。

這實在是一件蹊蹺事。一名外省提督被召入內廷陪伴皇太後“玩”了整整一個多月,即使不說是史無前例,最起碼也是大清朝的第一回。鑒於這時的張勳還既非朝廷樞臣,也非封疆大吏,因而,不會有任何一位曆史學家去考證他的這次破天荒的大恩遇到底屬於什麼性質。但我們可以想象,慈禧太後絕不會真的毫無目的地把他召到身邊來陪她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