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絕對抵製迭次倡亂之一般暴烈分子參預政權。
三、嗣後中央設有弊政足為民害者,務當全力電爭,以盡忠告之義。
四、固結團體,遇事籌商,對於國家前途,務取同一態度。
這些共同綱領的成立使張勳大受鼓舞。想想馮國璋辛辛苦苦張羅的南京會議開得焦頭爛額毫無成果,他覺得自己的號召力畢竟還比馮國璋大,而這種號召力的產生,除了自己資曆深、實力厚之外,無疑又是來自自己所持道義的崇高。他決心再接再厲,下一步定要正式把北洋集團從名義到組織機構完整地成立起來。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到了關鍵時刻,段祺瑞和馮國璋可能不會真心跟他合作。這一方麵是因為他心裏很清楚,他們中間誰都想當北洋老大,彼此必然互不服氣;另一方麵,他也懷疑段、馮一心想自己當政,在扶清複辟問題上觀點是否真能跟他一致。
出於這種擔心,散會之後,他特派參謀惲毓昌急攜其親筆信到南京與馮國璋洽商。沒想到馮國璋竟出人意料地謙虛。他高高興興地接讀了張勳的來信,並對其觀點大加讚賞,而且也特派親信幕僚胡嗣瑗持親筆複信送到徐州,表示“一切尊重大哥所議,諸事唯大哥馬首是瞻!”張勳是一個直心直腸,言必信、行必果的硬漢。他現在以己度人,覺得馮國璋既然言詞如此懇切,必定多少有幾分可信,因而對馮國璋這一頭,他總算大體放下了心。
接著,6月28日,他親赴彰德(今安陽市)參加袁世凱葬禮。各省北洋將領很難得地齊集一堂。張勳與徐世昌、段祺瑞分別談論了成立各省督軍聯合會的問題,試探他們的態度。又沒有想到徐、段竟也非常爽快地答應參加。段祺瑞過去任袁世凱政府陸軍總長期間,曾因張勳老是在他麵前恣睢跋扈、大擺其老資格而對張勳頗為討厭。這回卻也“大哥”長、“大哥”短地叫得特親切。由於徐、馮、段都明確表示尊重張勳擔任北洋盟主,7日,段祺瑞還以北京政府總理名義,正式任命張勳為安徽督軍。比當年4月袁世凱生前任命署理安徽督軍又進一步。
這就使得張勳進一步解除了顧慮。他覺得現在可以比較放心地開始進行他的冒險準備工作了。他覺得他的複辟工作的基礎,還在於繼續抓牢各省軍閥,務求大家在思想上、行動上取得完全的一致。為此,他又於9月21日與安徽省長倪嗣衝聯名電邀各省督軍舉行第二次徐州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督軍和代表,由第一次徐州會議的7省增加到13省。它們分別是安徽、江蘇、江西、湖北、河南、山東、直隸、甘肅、奉天、吉林、黑龍江、福建、廣東(逃到海南島的龍濟光)等。但直到這時,他在複辟的策略上仍然比較謹慎。當倪嗣衝在會上首先提出“還政於清”的問題時,他還表示此時討論這一問題還為時過早,應該集中討論如何反對國民黨閣員履行職權,和各省督軍如何插手幹預國會立法的問題。最後,會議決議成立“十三省區聯合會”,又稱“十三省督軍團”,或簡稱“督軍團”,以團結北洋內部,排斥“亂黨”參政,憑實力統一全國為宗旨。張勳被正式確認為“督軍團”大盟主。
至此,張勳即以為他真的已經受到了北洋同僚的普遍尊重。憑著這一身份,日後在機會適當時,他便不難率領眾弟兄一鼓作氣,擁護清帝複位。遺憾的是,年已花甲有餘的張“大哥”,縱有數十年風雨經曆,而他在政治上卻仍然不過是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而已。他過分執拗地生活在理想境界之中,以致忽略了現實世界的複雜性,頭腦裏總是幻化出一些妙不可言的美好圖景,而不知可怕的陷阱就在自己腳下。
實際上,無論是徐世昌、段祺瑞,還是馮國璋,都絕不會甘居其下風。如果說徐世昌沒有兵力還不得不遷就他三分的話,那麼,段祺瑞和馮國障則都在各省有著自己的一派強大實力,而且他們的名望都比他高,可以說完全沒有必要奉承他張勳這樣一名土老冒。他們現在異乎尋常地裝出一副熱愛“老大哥”的樣子,隻不過是別有用心地要利用他張勳這門莽大炮去掃除他們通往最高權力寶座道路上的障礙而已。
原來,早在袁世凱死去之日,段祺瑞便想憑借實力直接接班當總統。但沒想到徐世昌卻主張根據約法讓黎元洪當。實際上,徐世昌這一主張是為北洋集團著想,因為他也知道,如果由自己或段祺瑞接任總統,不僅南方獨立各省不會同意,北洋集團內部爭權鬥爭亦必隨即爆發,結果必然使北洋集團內外交困,一敗塗地。而利用黎元洪出麵來當元首,一方麵南方獨立各省可能接受,有利於促成南北對峙局麵的結束;另一方麵,黎元洪身在北京,不啻北洋派手中的政治俘虜,實權仍然操在北洋集團手中,還可以隨時利用這個俘虜為北洋的利益服務,豈不比那徒擁虛名而招災禍的直接登台要妙得多!但在段祺瑞這個權欲熏心的野蠻軍人看來,徐世昌這一套拐彎抹角的把戲未必有多大必要。但他當場又不便反對,隻得表示同意,而實際上心裏卻因此難受得很。他竟然在自己親筆起草的內閣致各省軍政長官的通電上寫道:“黎公優柔寡斷,群小包圍。東海(徐世昌字菊人,號東海)頗為各方推重。弟以約法規定,大總統出缺時,應以副總統繼位,故依法推黎公繼任大總統。”
這份因為沒當上總統而明顯地發泄個人意氣的電文,豈似出自一位內閣總理之手?然而,段祺瑞卻毫無顧忌地命令秘書拿去照發。秘書拿著稿子左右為難,原文照發吧,實在有失總理體麵。不照原文發吧,他又不敢擅改總理親擬的電文。皺了老半天眉頭,總算想出了一條勸說段總理改稿的理由。他小心翼翼地趨近段祺瑞跟前說:“總理,咱們既然把元首大位都讓給他了,何不做人情做到底,把這幾句不中聽的話省了?”段祺瑞這才提起筆來把前頭兩句話塗去。段祺瑞既然如此不甘居於黎元洪之下,他就預料到自己與黎元洪之間必有一場好鬥。黎元洪雖是一個被人戲稱為“泥菩薩”的無用之輩。但他有很高的政治聲望,而且有議會作後盾,要想打碎這隻“泥菩薩”,非團結北洋集團各實力人物一致行動不可。這樣他便不能不考慮如何與實力雄厚的張勳相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