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29)(1 / 3)

1917年6月7日,張勳帶著多年的複辟夙願即將實現的欣喜心情,率領辮子軍十個營共約四千人(號稱五千),由徐州北上天津,出任黎、段之間的政治調解人。臨行前夜,張勳和他的主要幕僚萬繩木式、商衍瀛等特請來一位“天師”占卜此行的吉凶禍福。“天師”合掌瞑目,口念真言,一會兒抖出一支簽條,眾人看時,隻見上麵寫著的是杜甫的一句詩文:“落花時節又逢君”。大家理解,這“又逢君”三字分明正應了宣統皇帝又要登極作真皇帝的好兆頭,這足以表明複辟必定馬到成功。那麼,“落花時節”又是指什麼時節呢?這當然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因為能否準確地把握時機,也關係到複辟的成敗。於是,大家又一齊把眼光投向了“天師”。但見“天師”重又雙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一會兒又抖出一條簽來。眾人拾起一看,上麵寫的卻是李白的一句詩:“江城五月落梅花”。1917年農曆五月,正當公曆6月中旬至7月中旬之間。這就說明上天所賜示的複辟佳期,正與大帥此番北上行事的預定日程相疊合。這真是一個上上大吉的好簽,令人無比振奮。張勳聽了,不禁又興奮得臉放異彩,撚著胡須美美地一笑,說:“好!給‘天師’重賞!”

複辟本需挾以重兵。但張勳作為“調解人”,為掩人耳目,不便多帶人馬北上。因此,他與部下心腹大將張文生商定,一旦北京舉事需要調兵,即以電令“給大帥家送蘭花”為暗語,要多少盆蘭花即要多少營兵。徐州離京、津不過一日多路程,隻要山東不發生阻礙,臨時以鐵路運兵並不困難。而山東督軍張懷芝首先讚成複辟,他總不至於屆時從中作梗。因此,張勳便放心僅率手下兵四千,以“維持京、津秩序”為名,乘列車北上,到了天津,先由定武軍統領蘇錫麟護送親屬回德租界私宅安頓下來,不即進京,所帶部隊亦駐紮於天津河北車站附近。張勳故意在天津逗留不前,是因為他懷裏揣著一係列的重大圖謀,需要在此間預為籌劃。首先他要迫黎元洪解散國會,讓那些多嘴多舌的國民黨議員先行滾出北京,造成政體變更的初步事實,並讓黎元洪承擔責任,為他下一步的複辟行動掃清通道。其次,他要和此時正寓居在天津的徐世昌和段祺瑞確切商定複辟後的首輔大臣人選。

關於此項人選,張勳早在提兵北上之前,就在徐州召集他自己部下的高級軍官和幕僚開會研究過。當時,眾人一致擁護張勳自任。這種心情,張勳是很能理解的。道理很簡單,誰不指望自己的主子一朝身任首輔,自己也好跟著一道封侯拜爵呢?就張勳本人來說,又何嚐不想去享享那個一人之下的赫赫尊榮?然而,此時的辮帥並未完全利令智昏。他知道在當時各路軍閥逞勢爭雄的局麵下,任何一名武人也難以出人頭地地超越在眾人之上。無論如何必須推舉一位各派各係都能接受的而又素有複辟思想的中間人物出來當政,形成彼此誰也不高過誰的、憑借武力集體參政的局麵。而在張勳看來,這個中間人物,最好還是徐世昌為宜。雖然張勳曾經兩度抵製徐世昌主持的複辟活動,但他隻是反對徐世昌拐彎抹角的複辟方式出賣國權的外交政策,以及無限製的個人權欲。他並不反對把徐世昌作為一個權力有限的緩衝人物推上顯位。因此,他在會上說服部下:“本人乃一介武夫,即使能暫時穩定局麵,亦斷不適宜長期主政。因此,本人打算,此次複辟,還得請徐世昌出來掌政。”

按照這個計劃,他到達天津後,一麵立刻致電黎元洪,提出兩條要求:

一、解散國會;

二、撤銷京津警備,以辮子軍代為維持秩序。

一麵趕緊找徐世昌密談,表示此番決意複辟,願推舉菊老為複辟後的首席輔政大臣。然而,徐世昌並非三歲小孩,憑著辮帥給個糖葫蘆就能哄得團團轉。張勳剛在日前還毫不留情地粉碎了他的“大元帥”夢,現在卻主動推他為首輔,這明明是想抓他當傀儡。圓滑得號稱“水晶玻璃球”的徐世昌,怎麼會去附庸他這場風雅?於是他說:“複辟當然是好事,但本人近來神智疲累,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少軒蓄誌有年,萬事俱備,大可徑自為之,無須彷徨他顧。”

張勳遂知其不肯合作,內心不禁憤然:“媽那個巴子,往日謀求獨裁權力時,勁頭大得很。如今推你主持公幹,你就蔫了。哼!想當一掌遮天、呼應八方的攝政王?沒門!”話雖這麼說,但徐世昌不肯出來主政,倒真叫他感到事情非常難辦。

就在這天晚上,段祺瑞主動來訪。彼此寒暄後,段說:“大哥近來可好。到了北京首先要維持治安。這是要緊的事。別的事亦可以辦(顯然是指逐黎的事),隻是保清帝複位的事還不到時候,即使勉強辦了,就算北方答應,可南方亦不會答應。我看這件事還是慢慢來辦。”

段祺瑞的話說得模棱兩可,顯然缺乏誠意。但有一點卻是明白無誤的,他希望張勳立刻去替他把黎元洪趕跑。然而,在張勳看來,如果不是為了立即實行複辟,那還要趕走黎元洪幹什麼?段祺瑞這不明明是想利用自己倒黎為他上台掃清道路嗎?“媽那個巴子,想要老子為你上台當政去當馬前卒,做夢!”

然而,不管張勳如何憤恨,徐、段兩人的缺乏誠意,多少使他的複辟決心產生了幾分動搖。加上他的正妻曹琴整日在耳邊絮聒,奉勸他放棄複辟之念,以免弄得家破人亡。更使他不得不冷靜下來三思而後行。

原來,曹琴雖為家庭婦女,卻已能讀書看報,而且在家遙控著張勳在沈陽、天津、南京、上海等城市的一大批商業資產,對國內政治、經濟行情頗有了解。清王朝元氣已喪,大勢已去,無可複興的態勢,她已看得很明白。以往每次張勳赴京、津辦事回到家裏,她都規勸說:“民國沒有虧待我們,也沒有虧待清室人員。他們都已退位,並沒有降旨叫你去複辟。你為何還去死保,弄得自討沒趣呢?”張勳往往聽得心煩氣躁,甚至暴跳如雷,張口便罵:“你們他媽的婦道人家懂得什麼政治?快快閉了你那鳥嘴,免得老子夜裏沒興致跟你睡覺!”曹琴見屢屢勸不動張勳,自知舉家必有一禍。為了給子孫後代留條後路,她還曾暗派張勳的堂侄張肇通(即曾任津浦鐵路總辦那一位),持30萬兩銀票,前往廣州拜訪國民黨首領孫逸仙博士,並以張勳的名義將銀票捐贈給國民黨,表示希望日後手下留情。孫中山情知事非張勳本人所為,於是一笑,叫秘書將款子收下,囑張肇通回去多勸張勳勿與國民黨作對。當然,這事家裏人誰也不敢告訴張勳,此番張勳提兵北上,曹琴深知其必為複辟無疑。眼看傾家之禍近在眼前,她不得不一有機會就纏著張勳規勸不休,及見張勳仍無悔意,她隻得率領張勳眾妾及兒女一個個涕淚長流跪在他跟前,苦苦地磕頭作揖,死活不肯起來。張勳見此情景,隻得仰天長歎一聲說:“唉――你們他媽的誰見老子要搞複辟啦?得!得!都他媽的退下去吧,老子就依了你們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