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辮子大軍入京城!複辟夢斷天安門(30)(1 / 3)

張勳被激不過,隻好說:“我又沒說不搞複辟,隻是這事還得好好商量。”雷震春便接口說:“事情到了現在,還要這商量那商量,那得商量到什麼時候!幹脆,要辦就辦,不辦就算了。”張勳再度被激,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便問:“你們說到劉、李兩師和楊、吳兩旅已經說妥,靠得住嗎?奉天馮師長及張、湯二旅長雖已到京,但軍隊尚未入關。我因為軍隊太少,所以不敢冒昧發動,想回徐州重作部署,細為謀劃,然後再動手。”雷震春、張鎮芳見張勳口氣已經活動,便緊追著挑動說:“根本不需要徐州出兵,隻要大帥出麵主持全局,便可一舉成功。”張勳聽他們說得如此肯定,便不再反駁。雷震春和張鎮芳知其已默認,便興高采烈雀躍出門,然後拉上萬繩木式、康有為秘議複辟程序。康有為充分發揮其“文聖人”的拿手功夫,一口氣就擬出了十幾道複辟草詔,隻待張勳組織有關要員議決。

正在這時,張勳家裏又發生了一點微波。原來,張勳進京時,其正妻曹琴決定留居天津未曾隨行。但她對張勳的行跡卻仍是極不放心。他知道張勳複辟之誌難移,雖然在她率領家人跪泣麵前時,他曾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違心話,但進京以後,必定還要鬧事。因此,在張勳率各側室及子女進京前夕,她特意叮囑張勳大姨太邵雯密切注視張的動態,千萬要阻止張勳的複辟行動,以免家破人亡。邵雯在張勳眾姨太中享有較高地位,向有“二夫人”之稱,因而曹琴把勸阻張勳複辟的重任托付給她。結果張勳到達北京後果然念念不忘複辟。尤其是6月27日康有為潛入張宅之後,複辟行動加緊展開。邵雯已預感到舉事在即,大難將臨。當28日康有為等人在張府草擬複辟詔書時,她便纏住張勳又哭又鬧,說臨行時曹夫人有囑,複辟必無好下場。如今老爺不聽忠告,隻顧瞎鬧,與其跟著你擔驚受怕,還不如先在你麵前死了更好。說畢,竟真的舉起剪刀對著喉嚨就要刺去。幸得張勳兩位侄兒急忙上前奪下剪刀,方才免去一場流血事件。但邵氏仍不肯罷休,轉而遷怒於萬繩木式和康有為,說萬事都壞在這兩個爛文人身上;不把萬、康趕出家門,並立即停止複辟活動,她絕不活著眼看全家大禍臨頭。兩位侄兒和聞聲從內室出來的其他姬妾子女見此情景,也一齊跪下向張勳磕頭,請求張勳放棄複辟之舉,以保家門無虞。

張勳又一次被家眷逼得抓耳撓腮。沉吟良久,終於不得不再次哄騙說,他答應不複辟,並決定把康有為轉移到西磚胡同法源寺去住,而叫萬繩木式暫時住到天壇定武軍營房裏去。這才又平息了一場“內亂”。但邵二夫人煞是厲害,她怕張勳言而無信,竟從此與眾家眷一起,纏著張勳不許與萬、康諸人開會議事。張勳被纏得無法脫身,隻好諸事全交由張鎮芳、雷震春、康有為、萬繩木式、胡嗣瑗一班人商議籌劃。這使得複辟活動到了最後關頭,一切都顯得異常之倉促忙亂。

6月30日,張、雷、康、萬、胡等已準備好了一切複辟文件和程序安排,但直到晚上,仍不敢到張勳宅邸集會彙報。隻好等到半夜,張勳從江西會館看完戲回家,他的家屬已全部熟睡之後,這班文武大員才像幽靈一樣偷偷鑽到張勳公館,最後敲定大舉。當晚參加會議的有張鎮芳、雷震春、陳光遠、劉廷琛、梁敦彥、吳鏡潭、萬繩木式、胡嗣瑗、康有為、江朝宗、湯麟閣、張海鵬等人。雷震春首先發言說:“請皇上複位的事,已一切準備妥當。我們眾人已與清室商定,決意就在明日發動。現在請大帥訓示吧!”

“呀!怎麼能這麼快?”張勳詫異地說。“皇上複位總得要有個內閣吧?誰來組閣?北京誰的威望最高?吳總監(指吳鏡潭,因為他是北京警察總監),你是北京人,你最清楚。”

吳鏡潭未及多思,即隨口回答說:“那還要首推王聘老(即王士珍,因其字聘卿)。”

“好,那麼就請王聘老出來組閣,然後再由新內閣確定複辟日期和具體安排吧!”張勳爽快地說。原來王士珍其人雖然看起來性情淡泊,實際上卻也是一個複辟狂。他一直和張勳保持著密切的書信聯係,暗中給張勳出謀劃策。在北洋龍虎狗三傑中,張勳曆來比較敬重王士珍。因此,當他北上之際,他就曾考慮過複辟時是否請王士珍主政的問題,但又考慮到王士珍畢竟也是武人,協調作用總不如徐世昌強,因此,他首先還是選定了徐世昌。但自從在天津遭到徐世昌冷遇後,讓王士珍主政的主意又在他腦子裏活動起來,現在經吳鏡潭提出,他自然極力讚成。但張鎮芳、雷震春等人聽後,卻一致大嘩,表示堅決反對。他們並不了解王士珍往日與張勳之間的幕後聯係。照他們看來,王士珍像個鬼影子,時不時在北京政壇上忽隱忽顯,人們摸不準他的思想脈絡,他也從未公開出麵讚助過複辟活動,現在有什麼資格來當內閣首輔大臣?最後,陳光遠還臉紅脖子粗地站起來,責怪張勳說:“大帥,這不是橫生枝節嗎?十三省督軍多次聚會徐州,公推大帥主盟複辟,其心意明擺著是要大帥坐鎮中樞,攝理萬機。如今事至節骨眼上,大帥反而畏縮怯腳,豈不叫人寒心?”

張勳聽了眾人嚷嚷,一時顯得很尷尬。從內心來講,他並非不想坐坐那張一人之下的豹皮椅。他過去幾次打破徐世昌的攝政王夢,其中也不無嫉妒之意,據說他向陸宗輿駁斥徐世昌的複辟條件時,還曾說過:“原來複辟隻為成全徐某一人!難道我張某就不配做這個議政王嗎?”可見他確實曾想一攬朝政。不過,他對於自己是否真的去當這個議政王,又確實還拿不定主意。其根本原因就在於:第一,他一向以複辟為公,不謀私利自詡,現在如果擅自取了議政大臣寶座,豈不自己毀了自己的“廉潔”形象?第二,督軍團雖然屢推自己主盟,但主盟的意思不過是叫你“帶頭鬧事”而已,並不一定意味著擁護你當政。在事未成功,尚無利爭之際,什麼都好說,一旦大功告成,獵物在手,還說不準人們又將會怎樣子鬥雞眼似的你爭我奪呢?

因此,自從首輔人選問題縈繞腦際以來,他對於自己是否放膽自任,實際上一直處於一種猶豫不決的狀態之中。不過,直到陳光遠指責他畏縮怯步之前,他的思想重心基本上還是偏向讓別人去當。以便自己置身利爭之外,反倒可以繼續起到排解各方紛爭,維護皇朝穩定的作用。但是,現在陳光遠等人竟把他的遜讓看成膽怯,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是一條直腸子,特別是經不住別人一激。而現在陳光遠等人恰恰抓住他的弱點,一舉擊中了要害,立時使他那莽夫本色現了原形。他說:“媽那個巴子,既然你們這樣逼我,那我就幹吧!但是,這事總得先給各省督軍們打個密電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