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是宣告複辟的偽諭,偽諭說:“朕不幸以四齡繼承大業。辛亥變起,我孝定景皇後至德深仁,不忍生靈塗炭,毅然付托前閣臣袁世凱設臨時政府,推讓政權,公諸天下……乃國體自改共和,紛爭無已,迭起幹戈,強征暴斂,賄賂公行,歲入增至四萬萬而仍患不足,外債增至十餘萬萬而有加無已……今者複以黨爭激起兵禍,天下洶洶,久莫能定。共和解體,補救已窮。據張勳、馮國璋、陸榮廷等以國本動搖,人心思舊,合詞奏請複辟以拯生靈;又據瞿鴻等合詞奏請禦極聽政以順天心;又據黎元洪奏請奉還大政嘉惠中國……既不敢以天下存亡之大責,輕任於衝人微渺之躬;又不忍以一姓禍福之微言,遂置生靈於不顧。權衡輕重,天人交迫,不得已準如所請,於宣統九年五月十三日臨朝聽政,與民更始……所有應興應革諸大端,條舉於下:欽遵德宗景皇帝諭旨,大政統於朝廷,庶政公諸輿論,定為大清帝國,善法列國君主立憲政體;皇室經費仍定為每年四百萬元,不得增加;凜遵祖製,親貴不得幹政;融化滿漢畛域,滿蒙官缺已裁者不複,至通婚易姓等事,並著有司條議具奏;凡與各國簽訂條約,已付債款合同,一律有效;廢止印花稅;廢止新刑法,暫以宣統初年頒布現行刑律為準;革除黨派惡習,所有從前政治犯,悉予赦免;臣民無論已否剪發,悉聽其便。”
第二道是“錫封”黎元洪為“一等公”的偽諭。偽諭說:“黎元洪奏稱,前因兵變被脅,盜竊大位,謬領國事,無濟時艱,並曆陳改建共和諸弊害,奏請複臨大統以拯生靈,自請待罪有司等語……奏覽情詞悱惻,出於至誠。從亂既非本懷,歸政尤明大義,厥功甚偉,深孚朕心。著錫封為一等公,從彰殊典。尚其欽承朕命,永荷天庥。”
第三道是組織偽內閣的偽諭。
第四道偽諭,派張勳、王士珍、陳寶琛、梁敦彥、劉廷琛、袁大化、張鎮芳為“議政大臣”。
第五道偽諭,派萬繩木式、胡嗣瑗為“內閣閣丞”。
第六道是委派各省偽官的偽諭。
第七道偽諭,授徐世昌為弼德院院長,康有為為弼德院副院長……
這些偽諭,分別於7月1日、2日、3日發布。對這些偽諭,可作如下的一些分析和說明。
(1)關於第一、第二兩道諭中所提到的黎元洪、馮國璋、陸榮廷等的“奏請”,都是徹頭徹尾的偽造文件。這些“奏章”是由張勳和一小撮複辟派捏造出來,用以虛張聲勢,欺騙人民的。隨後黎、馮、陸等都有通電予以否認。黎的偽奏是由梁鼎芬代擬逼他簽名蓋章的,由於黎拒絕附逆,張勳等就冒名把它發表,作為複辟的一個根據。
(2)洪憲帝製時期,袁世凱“冊封”黎元洪為“武義親王”。這次張勳僅僅給以“一等公”,這是由於黎手無寸鐵不受張勳的重視。張勳所重視的是兩個大實力派――北洋派的直係領袖馮國璋和南方的桂係首領陸榮廷。他冒用了馮、陸兩人的名義“合詞奏請複辟”,主觀上認為這兩個人是可以將錯就錯而不會出麵否認的。他早就把這兩人引為是傾向複辟的“同道”,現在木已成舟,更不用說是不會起來反對的了。
(3)張勳對段祺瑞沒有作任何安排。在他的心目中,段沒有直接兵權,也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4)在這次授官偽諭中,張勳平日最推重的徐世昌、康有為兩人都沒有取得重要位置。這說明張勳實行複辟並不是對清室“孤忠耿耿”,而是利用溥儀作為一個傀儡工具,以造成其“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特殊地位。徐世昌、康有為之流隻是他用以擺在偽朝廷的裝飾品。當然,徐世昌老於世故,如果不是大權在手,同時複辟的局勢完全穩定下來,他是不會輕於投入漩渦來做別人的裝飾品的。因此他在天津采取了觀望不前的態度。康有為的投機經驗比較缺乏,懷著一股熱烈的心情參加了這個賭局。他早已在上海埋頭伏案地擬就了複辟後“實施憲政”的綱領和一切有關文件,迫切地希望在這次政變中施展其在戊戌政變時期沒有能出頭的“政治抱負”,但是張勳並不喜歡這一套。在大批偽諭中,關於政治問題,隻輕描淡寫地提到每省由督撫派遣三人來京商談憲法、國會,此外全部都是關於權力地位的分配。因此,這個保皇黨魁的滿腔“熱情”被一陣冷風吹散,並向人表示,張少軒這個老粗,什麼東西都不懂,複辟早晚必歸失敗。
黎元洪避難使館,段祺瑞馬廠誓師
7月1日,張勳派辮子兵監視電局、車站及通往紫禁城的各街道。中華門仍然改稱為“大清門”。警察挨家挨戶傳呼懸掛龍旗。假辮發和紅頂花翎又在舊貨攤上擺設出來。京津火車中,從北京避難往天津的人非常擁擠。到夜晚6時,北京全城隻有總統府仍然飄揚著一麵五色國旗。
張勳向各省發出元電說:“……國體既號共和,總統必須選舉,選舉之期,又僅以五年為限。五年更一總統則一大亂,一年或數月更一總理則一小亂,以視君主世及,猶得享數百年或數十年之幸福者,相距何啻天淵……總統違法之說,已為天下詬病之資,聲譽既墜,威信亦失,強為擁護,終不自安……縱欲別揀元良,一時亦難其選,選在南則北爭,選在北則南爭……大清忠厚開基,救民水火,其得天下之心,遠邁漢唐。二祖七宗,以聖繼聖,我聖祖仁皇帝聖神文武,冠絕古今,曆傳至我德宗景皇帝,時勢多艱,憂勤尤亟……我皇上衝齡典學,遵時養晦,國內迭經大難,而深宮匕鬯不驚;近且聖學日昭,德音四被,可知天?清祚,特畀我皇上以非常睿智,庶應運而施其撥亂反正之功……勳等枕戈勵誌,六載於茲……凡我同袍,皆屬先朝舊臣,受恩深重,即軍民人等,亦皆食毛踐土,世沐生成,接電後應即遵用正朔,懸掛龍旗。”
這個電報除由張勳領銜外,列名者還有王士珍、江朝宗和京畿軍警長官14人。這些人當然都是被張勳硬拉上去的。這個電報與宣告複辟的第一道偽諭,都出自康有為的手筆。這個電報荒謬絕倫是不用說的了,其中關於違法的一種說法,卻狠狠地打了他自己一記耳光,因為所謂違法是指解散國會而言,而解散國會正是出於張勳的威脅。如此著筆,正是供認他不久以前威脅黎解散國會,其目的在於打擊黎的威信,而黎的威信既失,就不能安於其位,其結果隻能采取複辟之一途。這本來是徐州會議早先預定的陰謀。陰謀家揭破自己的陰謀,這在曆史上是少有的。
複辟本來是徐州會議的預定計劃,所以張勳認為發出這個電報,參加徐州會議的督軍團都會響應盟主的號召,遵用正朔,懸掛龍旗。根據張勳的估計,這些家夥無論對袁對段,對國會問題或者對外交問題,都無所用心,隻要他們的權力地位有了保障,是不會不跟著盟主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