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州同愾討國賊!英烈血沃天安門(11)(2 / 3)

“本來女學生起什麼哄,請什麼願,亡國有什麼相幹!”

雖然我們不要求人們的同情,不過這些寒心冷骨的話,我終於不敢聽,不敢聞。自你死後,自這大屠殺閉幕後,我早已失丟了,嚇跑了,自己終於不知道究竟去了哪裏?

和珍!你明天出了校門走到石附馬大街時,你記住不要回頭。假如回頭,一定不忍離開你自己纖手鐵肩,慘淡締造的女師大;假如回頭,一定不忍舍棄同患難,同甘苦的偕行社諸友;假如回頭,你更何忍看見你親愛的方其道,他是萬分懊喪,萬分惆悵,低頭灑淚在你的棺後隨著!你一直向前去罷,披著你的散發,滴著你的鮮血,忍痛離開這充滿殘殺,充滿恐怖,充滿豺狼的人間罷!

沉默是最深的悲哀,此後你便贈給我永久的沉默。

我將等著,能偷生時我總等著,有一天黃土埋了你的黑棺,眾人都離開你,忘記你,似乎一個火花爆裂,連最後的青煙都消滅了的時候,風晨雨夕,日落烏啼時,我獨自來到你孤塚前慰問你黃泉下的寂寞。

和珍,夢!噩夢!想不到最短時期中,匆匆草草了結了你的一生!然而我們不幸的生存者,連這都不能得到,依然供豺狼蟲豸的殘殺,還不知死在何日?又有誰來痛哭憑吊齒殘下的我們?冷風一陣陣侵來,我倒臥在床上戰栗!

三月廿五赴和珍追悼會歸來之夜中寫

悼劉和珍楊德群女士

今日是星期日,稍得閑暇,很想拿起筆來,寫我這三天內心裏的沉痛,但隻不知從何說起。因為三天以來,每日總是昏頭昏腦的表麵上奔走辦公,少有靜默之暇,思索一下,但是暗地裏已覺得是經過我有生以來最哀慟的一種經驗;或者一部分是因為我覺得劉楊二女士之死是在我們最痛恨之敵人手下,是代表我們死的,一部分是因為我暗中已感覺亡國之隱痛。女士之為國遭難,自秋瑾以來,這回算是第一次,而一部分是因為自我到女師大教書及辦事以來,劉女士是我最熟識而最佩服嘉許的學生之一(楊女士雖比較不深知也記得見過幾回麵),合此種種理由使我覺得二女士之死不盡像單純的本校的損失,而像是個人的損失。

三月十八日即她死的早晨八時許,我還得了劉女士的電話,以學生自治會名義請我準停課一天,因為她說恐怕開會須十一時才能開成,此後又恐怕還有遊行,下午一時大家趕不回來。我知道愛國運動,女子師範大學的學生素來最熱烈參加的,並非一班思想茅塞之女界所可比,又此回國民大會,純為對外,絕無危險,自應照準,還告訴她以後凡有請停課事件請從早接洽以便通知教員,不知道這就是同她說話的末一次了。到下午二時我因要開會到校,一聞耗即刻同許季?先生到國務院,而進門開棺一看已是劉女士之屍身,計前後相距不過三數小時。閉目一想,聲影猶存,早晨她熱心國事的神情猶可湧現吾想象間,但是她已經棄我們而長逝了。

劉女士是全校同學欽愛的領袖,因為她的為人之和順,及對於校事之熱心,是全校同學異口同聲所稱讚的。功課上麵,是很用功,是很想自求進益的一個人,看見她的筆記的人大都可以讚同,而且關於公益事宜尤其是克己耐苦,能幹有為,足稱為中國新女子而無愧。我本知她是很有希望的一個人材,但是還不十分知道底細,到許季?先生對我詳述,才知道她是十分精幹辦事靈敏的女子。上回女師大被章劉摧殘,所以能堅持抵抗,百折不餒而有今日者,實一大部分是劉女士之功,可稱為全學革命之領袖。處我們現今昏天黑地,國亡無日,政治社會思想都須根本改造的時期,這種熱心有為,能為女權運動領袖的才幹,是何等的稀少,何等的寶貴!

記得有一天很冰冷的晚上,到十時,劉女士才獨自一人提了一個極大的皮箱來我家裏。這是兩月前女師大演劇的第二天,是為還借用的衣服來的。因為到各家去分還,所以跑到這裏來已經時候很晚而十分疲倦了,但是她還是說“不累”,仍舊笑容的談到前夜演劇的情況,個人的劬勞,好像全不在心上。我方明白女師大之所以能有奮鬥到底的成績,是因為有這種人材。

在我的書桌上,有一本劉女士的英文作文簿,是她死的前一日交來的,一直到現在總是不忍翻開看。今天毅然開看,最後一篇的題目是:

Social Life in the College後記Mar。1六、19.2六、就是她死前二天做的。劉女士每對自己的英文懊悔程度太差,以前曠課太多,其實一看她的英文倒是很流暢通順的。這一篇文中有很可引起我們感歎之語。很可以使我們知道她求學的心情,及上回因受摧殘而曠學之如何必不得已之事。裏頭有一段說(盡依原文,未改隻字):

“It is said,the most happy day is the period of student。I cant agree with it。I believe thathere would never be any happy day in the world,and that the period of student is also trouble。”

“For example,our school Peking National Teachers College for Women,has been always indisturbance since I entered。I am afraid of recollecting the life of past in the colle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