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軍官們這陣子氣得快把牙咬碎了,不少人捋起袖子準備回擊鬼子。
首先站起來的是李文田副師長。
他早就憋不住心頭這股向外噴射的怒火了,這時大踏步地走到那張空桌前,挽起袖子,清清嗓子,說:
“看我的,給各位唱段京戲黑頭腔。”
他唱的是《鍘美案》裏包出怒罵陳世美的那段唱詞,嗓音粗壯、圓渾,吐字剛勁有力,他是想把那些狂人的氣焰壓下去的。
可是,日本兵仍在旁若無人的跳著,唱著,不會唱不會跳的都津津有味地吃著,喝著。他們壓根兒就不懂什麼叫京戲黑頭腔,你唱的再賣勁也觸不動他們的心!
要治這幫蠢驢看來還得想別的招。
在座的29軍的軍官們都把目光投到了董升堂、李致遠身上,他倆會武術,在軍裏軍外是出了名的。這陣子應該露一手,壓壓邪。
馮治安悄悄走到李致遠桌前,小聲地說:
“夥計,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是時候了,上!不能輸給小日本!”
李致遠正準備來一手時,沒想到董升堂已經站了起來,說:“我來表演,打打拳!”他把“拳”字咬得很重,那是說給鬼子兵聽的。
說畢,他一個箭步跳到席位中間的空地上,打了一套八卦拳。他手推臂擋,剛柔相濟,表現了極深的武術功底。
這拳打得日本軍官一個個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從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們的內心很不舒服,一定在想:怎麼能讓中國軍人用這樣漂亮的拳把我們打下去呢?
董升堂的八卦拳打到酣處。
同伴們給他鼓掌加油:“好,再來一個!”
他收起了動作說:“見笑了,我的節目到此結束,後麵還有精彩的。”
李致遠應聲走了出來,他練的也是武功,打了一套國拳。他的動作整齊、幹淨、利落,手起刀落,配合得當、默契。手劈下去猶如快刀斬亂麻,刀劈下去天地似乎都在顫抖。幾個日本軍官看得直咂嘴,離座來到跟前觀看,李致遠揮刀而去,嚇得他們怯怯地直後退。李致遠忙說:
“對不起,受驚了!”
日本軍官隻是傻笑。
李致遠收場,刀技表演結束。
耍罷武功再來段“文”的。何基灃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激憤,他身子一蹦,跳到了那張空桌上說:
“我給大家唱支歌。”
他唱起了李大釗先生在日本留學時作的那首《黃種歌》:
黃種應享黃海權,
亞人應種亞洲田。
青年,青年。
切莫同種自相殘,
坐教歐美先著鞭。
不怕死,不愛錢,
丈夫決不受人憐。
洪水縱滔天,
隻手挽狂瀾,
方不負石筆,
後哲先賢。
……
昂揚的歌聲,在有節奏的擊掌聲助威下,更加雄壯,震撼著天宇。使人感到,這一瞬間宴會廳裏除了何基灃的歌聲就是中國軍官的存在。
日本人的囂張氣焰被壓下去了。
當然,這隻是暫時的局麵了。
有兩個日本軍官發恨要改變宴會廳這不利於他們的形勢,隻見他倆像兩團彈簧一樣蹦了起來,其中一個喊了聲“一、二”,兩人便做起了相同的動作,腿一蹲一起,雙臂伸出又收回,很像一對好玩的木偶。兩人也喊著相同的歌兒,是歌兒嗎?很像水田裏拉著犁杖的老水牛在吃力地叫著。
何基灃的歌聲被這噪音壓啞了。宴會廳分明又變成了日本人的世界,他們起哄似的鼓起了掌。
這時,秦德純走到李致遠身邊,捅捅他,說:
“老李,繼續練你的武功,把絕招拿出來!”
李致遠又走到原先打拳的那塊空地上,雙手抱起向四座作揖,說:
“失敬了,看我接著練吧!”
他再次打了一套漂亮的花拳,這是在學生時代學的,如今過去了十多年,竟然沒有忘掉,而且打得更加圓熟、剛勁。年齡長了,拳藝也跟著長了。功夫是自幼練就的!
接下來,日本軍官的舞刀開始了。
李致遠回到座位上時,幾個日本人上來給他敬酒碰杯,表示親善。
一個日本軍官說:“李旅長,能耐大大的有!”
李致遠謙虛地說:“小意思。”
日本人是絕對不會服氣的,你瞧他們那刀揮得多狠,把所有仇恨都塗在了刀刃上,卷著狂飆呼嘯。
他們玩的是“倭刀”。在中國老百姓的印象裏,“倭刀”就是佩掛在日本鬼子腰間那把短而粗的戰刀,它是日本兵凶殘野蠻的獨特象征。他們砍人如削泥,鬼子刀!
此刻,“倭刀”的揮舞者拿著刀在席間變換著花樣舞耍著,一陣陣劈裏啪啦地亂響。
李致遠難捺心頭的怒火,這時他轉過身向傳令兵招招手,傳令兵來到麵前,他囑咐說:
“你趕快乘車回去,把我那把柳葉刀拿來。”
傳令兵轉身一溜風,沒影兒了。
這期間,宴會廳裏的“節目”一直在不間斷地表演著。基本上是雙方交替出場,你上來他下去,誰都想把對方鎮住。
東洋鬼子的“倭刀”又耍了兩輪。
他們玩得很蠻,很投入。在日本軍官看來那自然是精彩不過了。這,從他們那一直不落的掌聲裏可以得到證明。
董升堂又亮相了。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把西北軍使用過的大片刀,在席前有章有法地劈了一趟刀術,刀刀入肉,招招有勁。非常解渴。
一位日本軍官突然站起來,對董升堂說:
“董旅長,你的刀藝非常的好,絕頂的成功!”
為了回報他的好意,董升堂又劈了一趟刀術。
就在董升堂舞刀的時候,傳令兵把“柳葉刀”送來了,他跑得氣喘籲籲,滿臉淌汗。當他雙手把刀遞給李致遠後,臉上浮出了完成任務後的那種輕鬆而暢酣的笑容。
李致遠離席,對傳令兵說:
“把你的布鞋貢獻出來。”
他說著就用皮鞋換了傳令兵的布鞋,穿上,係好鞋帶,然後在地上踩踩,怪輕巧的。他這才接過刀,摸摸刀身,又拭拭刀刃。一切準備停當,他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