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冷齋看到,公路邊的沙崗和鐵路涵洞一帶的地方已被日軍占據。借著朦朦的不知從何處透出來的微光,似月不是月似燈不是燈的微光,可以看到那些鬼子兵大多數伏臥在地,做射擊準備。地上滿是泥水,他們的軍衣以至肉皮肯定被泡透了。機槍和炮也都已架起,不長的炮筒伸進了黑洞洞的夜色裏。
攻城的陣勢已經擺停當。
寺平坐的車是第一個停下的,他卻是最後一個下車。
“請你過來一下。”寺平向王冷齋招手。
王站著未動。他憑什麼要聽從一個鬼子指手畫腳的調遣。
寺平隻好走了過來,步子很快,氣勢洶洶的,像一陣旋風。
他從兜裏掏出一張地圖,對王冷齋說:
“王長官,現在事態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中方和日方都拿出了開槍對立的準備,用你們的話說,就是一觸即發,我們按原先的步驟調查、談判顯然不行了。你說呢?”
王:“什麼叫雙方開槍對立?中國軍隊是捍衛自己的國土,日方是侵占別人的國家。”
寺平見王冷齋說完這話就要走,忙軟了下來,以緩和的口氣商量說:“不要賭氣嘛,王長官,說氣話是解決不了問題。眼下最要緊的是雙方都解除對峙。我想了這麼個辦法,你看行不行?現在隻有你迅速命令城內守軍向西門撤出,日軍進至東門城內約數十米地帶,雙方再商討解決辦法。”
聽了寺平這個方案,王冷齋反而顯得很鎮靜,因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說:
“謝謝你頗費心機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但是我們不能接受。因為此來我隻負責調查使命,這在你們特務機關部原本已經議定,你不是不知道的。剛才牟田口就要求我以地方官員的職權盡速處理,我斷然拒絕。你現在比他更明確地提出我軍撤出,日軍進城,這種無理要求,我不會同意的。知道嗎,我不同意!”他反複強調地說。
寺平:“那麼,請問閣下,我們的談判該談些什麼內容呢?”
王冷齋:“現在我們先負責調查,待明了情況,再說談判的事。你所提事情,離題太遠,我隻能使你失望。”
寺平好像抓到了什麼把柄,一雙小眼睛一忽閃,問道:“我們的軍隊為什麼不能進城?平日日軍演習都可以穿街而過的。”
王立即反駁道:“你接事的日子不久,並不明了以前的情形。日軍的演習向來都在城外,我們從未允許演習隊伍穿街而過。你所謂的先例是何月何日?請給我一個事實的證明。”
寺平接前任的工作還不足三個月,被王冷齋質問得張口結舌,滿臉通紅。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尷尬,很快他就變得惱羞成怒,說:
“我提的要求,是奉命辦理,勢在必行!請閣下見機而行,免得被動。”
王冷齋的回答隻兩個字:“請便!”
又一個人出來與寺平搭夥威脅王冷齋。
此人就是那個所謂代表日方全權處理問題的森田徹副聯隊長。這時,他一臉殺氣地走到王冷齋、林耕宇等中國代表前,說:“請諸位過來,看一樣東西。”
“東西?什麼東西?”王冷齋已感到這個“全權代表”要撒野了,便提高了警惕。
森田徹並沒有隱諱自己的打算,直敘心意:
“讓閣下們看看日軍的陣勢,受受啟發!”
於是,中方代表被脅迫到日軍已經部署好的陣地前。
一排排槍炮在夜色中凝聚著陰森的寒光。
仿佛還可以看到趴臥在地上的那些日兵們的凶神般的臉。
森田徹走到林耕宇麵前,說:
“現在該你說話了,不是對我們,而是對你們的王專員,要他在十分鍾內迅速做出決定,隻有十分鍾。如無解決的辦法,嚴重的事件馬上就要爆發。槍炮不長眼,到時候你們可不要抱怨我沒有及早提醒你。”
林耕宇說:“我想說的和要說的話,王專員都說了。”
雙方對峙相持起來。
身邊就是日軍的陣地。那些炮群明顯的又把脖子伸長了幾分……
寺平站出來“解圍”:
“此處非談判之場所,咱們避開陣地,到城內從容商量如何?”
寺平說著話裏又射出了威脅的鋒芒:
“雙方的矛盾宜解不宜結,萬一事態擴大,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煩,誰負全責?”
王冷齋見狀,也無別的良方可施,便與其他幾位中方代表交換了意見,同意到城裏談判。他們走進宛平城。
冰點下會有生命湧動麼?
槍聲打斷了談判
日軍攻城的槍炮聲打斷了談判。
槍炮齊發,宛平城淹沒在煙火裏。夜空裏躥起一股塵煙……
王冷齋正在守軍指揮所旁邊的一間平房裏與日方代表談判。
談判?
這是中國軍隊的守約:敵人未開槍前,我方不先射擊;一旦敵人開炮,我們堅決還擊。雙方打了起來。
流彈在空中相撞,發出鏗鏘之聲。
一群山雀被驚飛,穿過了永定河……
宛平城內,談判會議室裏。
槍聲、炮聲不時地震動著這間平房。
王冷齋質問鬆井等日方代表:“是日軍首先開槍破壞大局,釀成了這次事實,責任完全在日方!”
鬆井無話可說,隻是說:“閣下息怒!閣下息怒!”
王冷齋:“你心須承認,日方要負完全責任!”
鬆井強辯:“開槍或許是出於誤會。我們還應該致力調解此事,勿使擴大!”
“還誤會?宛平城都要被你們的大炮摧倒了!”
王冷齋甩下這話,破門而出。
外麵,碎磚瓦礫落得滿路都是……
引發盧溝橋事變的第一槍是日軍開的
可以肯定,引發盧溝橋事變的第一槍是日軍開的。
牟田口在盧溝橋事變過去了七年後,曾多次說過這樣的話:“大東亞戰爭,要說起來的話,是我的責任,因為在盧溝橋射擊第一顆子彈引起戰爭的就是我,所以我認為我對此必須承擔責任。”當時日本駐天津特務機關長茂川秀和在1946年6月24日接受法庭傳訊時也供認,7月7日晚的第一槍是他指使人放的。
盧溝橋事變還未發生時,在日軍方麵甚至在東京就已經有人“預測”要出事。據今井武夫回憶,在事變的前一個月,東京政界的消息靈通人士就盛傳:“七夕的晚上,華北將發生柳條湖一樣的事件。”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製造“柳條湖事件”,對中國東北地區發動武裝進攻。這就是曆史上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6月30日,滿鐵總裁鬆岡洋右派駐北平人員曾對人說:“一星期以內,如果不發生什麼重大事件,就把我的腦袋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