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忠見何基灃的態度這樣堅決,絲毫聽不進他的勸阻也就不便再說什麼了。自己不是何的直接上司,下命令是不行的,何況這種事也不是下個命令就能解決的。實話實說,張自忠也有想不通的問題,可是,有什麼用?他還有他的上司呢!
放下張自忠的電話後,何基灃的心裏更是毛刺刺的不能安寧了。再後來,他就接到了那個他一輩子都想不通的電話:隻能抵抗,不許出擊……
此時的何基灃,決不想到四年後,張自忠會戰死在疆場,成為不朽的抗日英雄,在我國抗日戰爭守土殉職的將軍中,他是惟一的一位上將,也是整個反法西斯戰爭50個同盟國中殉國的最高軍官。
那是1940年5月16日,張自忠率領的部隊撤退至湖北宜城洪山區罐子口,在南瓜店新街附近遭到日軍的猛烈襲擊,陣地被敵人突破,傷亡慘重。這時,張自忠身邊僅餘1000人左右,敵人已逼近指揮所。部隊彈藥將盡,向他告急。他回答:“現在是生死存亡之際,正是軍人殺敵報國之時,子彈打光了,要用刺刀,刺刀斷了用拳頭打、牙齒咬。”他率領特務營作最後苦撐,但特務營多短槍,麵對機槍大炮,隻能挨打,發揮不了攻擊作用。他仍然沉著指揮,左右督戰,視死如歸。他身上兩處受傷,部下勸他退卻,他嚴厲喝斥:“我奉命截擊,豈有自行退卻之理!”陣地的大部分被敵人包圍,張自忠兀立山頭,揚起手槍,發起衝鋒。日本兵在陣地前一個個栽倒,他自己的戰士也越戰越少。午後,日軍攻入張的總部,他把參謀長、顧問預先都支派走了,惟獨高參張敬不肯撤離。最後終因彈盡力孤,總部官佐與特務營長以下全部壯烈犧牲,張敬也用左輪手槍斃敵三四個後而倒下。張自忠身中三顆子彈,胸部幾乎洞穿,血流如注,宛如血人。左右硬拉他往後退,他怒目奮睛,厲聲巨喝:“這是我成仁報國的日子,我隻能戰死,絕不後退!”他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何基灃還在等待著櫻井們的歸來。
沒有命令,他無法撤走。雖然櫻井們已經出城溜了。
窗外,就是一片望不到邊的高粱地,風兒吹來,嘩啦嘩啦的響聲湧得滿屋都是。太嘈雜,他不愛聽。
他抬頭隔窗望去,月光下高粱地邊有一棵歪脖子樹朝世界深深鞠躬。
再遠處,有一匹失驚的、夜不歸圈的馬在撒歡,越跑越遠。他覺得那是他的坐騎。
不要在中途倒下。
追馬去。
何基灃走出了門……
何應欽的“天才”預測
日本東京的這個早晨是用人血染紅的。
9日淩晨,中日雙方達成“停戰”協定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日本國內。無疑,這使日本軍界內部的所謂“不擴大派”感到高興。他們手舞足蹈,準備按既定的思路行事。
“擴大派”當然很不舒服了,心裏猶如填了一堆碎玻璃碴,割得慌。
何為“擴大派”與“不擴大派”?
“七七”事變後,就要不要把這一場局部衝突擴大為侵華的全麵戰爭,在日本陸軍中央部出現了兩種派係。兩派都主張武力侵華,但各有其具體的想法。
“擴大派”是想快刀斬亂麻,迅速給中國一擊,使之屈服。在這些瘋狂者看來,列車載運上三四個師團的兵力一通過山海關,中國就會投降的。他們認為“中國的事變用一個月時間就解決了”。“擴大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是陸軍大臣杉山元。另外,陸軍次官梅津也是“擴大派”的強硬代表。
“擴大派”占多數。
以參謀本部作戰部長,策劃“九一八事變”主謀之一的石原莞爾為首的“不擴大派”,則比較重視中國的抗戰力量,他們主張通過談判解決在盧溝橋發生的衝突。理由是:一旦真的發生全麵對華戰爭,日本會陷入長期戰爭的泥潭。更可怕的是,這時蘇聯會從遠東出兵,夾擊日本,那樣局麵就不好收拾了。“不擴大派”有一個估算:如果日本沒有動員15個師團的兵力,籌備55億日元的軍費,出兵中國肯家是失策。
兩派的分歧並無實質的區別。在日本要發動全麵侵華戰爭這一核心問題上,雙方是一致的。
杉山元的得意很容易使人能想到四個字:發狂,野心。
一位外國記者在作品裏特別寫了這樣一個細節:杉山元在盧溝橋響起槍聲的那些日子裏,飯量突猛增加,吃起飯來狼吞虎咽……法西斯分子視侵吞別國領土、掠奪別人財富永遠是“美餐”。
豺狼的邏輯是:吃人肉比什麼都好。
從7月8日起,參謀本部宣布了向中國華北派兵的一個計劃:從關東軍抽調兩個旅團:從朝鮮軍抽調一個師團;從國內派遣三個師團……
杉山元躊躇滿誌,又是帶著明顯的擔憂闡述自己的觀點:
“我們必須派兵到中國去教訓蔣介石,否則,蔣介石就會以盧溝橋事件為借口收回滿洲。這樣,必定危及我們控製的朝鮮,最終使日本受俄國和中國共產黨的控製。”
很明顯,這話是說給石原莞爾聽的。
石原莞爾也在解釋自己“不擴大”的觀點,卻隻字不提滿洲國有可能被蔣介石收回的事。他說:
“今日的中國並非昔日的中國,這個國家現在是統一的,能夠舉國一致地動員起較強的力量,眼下我們與中國的衝突一旦發展成大戰,必然是一場持久戰,日本就會陷入泥沼而不能自拔。一句話:我們必須避免這樣的不幸。”
“擴大派”另一個代表人物,參謀本部作戰課課長武藤章,立即反駁了石原莞爾:
“這可真是奇談怪論!當年不是你策劃了滿洲事變嗎,我們隻不過是效仿你的事業而已,沒想到你卻打起了退堂鼓。”
石原莞爾不語。
接著發表與石原莞爾針鋒相對意見的是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永津佐比,他說:
“石原的看法是錯誤的,他過高地估計了中國的力量。其實隻要以少許兵力略施威脅,中國就會屈服。派出大量部隊出兵中國,這是貫徹我們方針的最好的策略。”
……
日本國內關於對華發動全麵戰爭的爭論,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中國。於是,在中國對侵略者日寇也就有了兩種態度。一種是堅決守衛國土,無情地回擊強盜的侵犯。另一種則是對日寇抱有幻想,總想穩住日軍,使戰局不要蔓延。國民黨政府國防部長何應欽的態度也很明朗,他講的那番話挺特別,也許可以代表國民黨內部相當一部分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