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的時候,陳君的父親當了我的數學老師。陳老師頭發花白,額際的發線比我以往在大院裏見到的時候,又朝後退了不少。他的麵容和陳君依稀相像,由於常年趴在書本上做題,眼睛上架著一幅黑邊近視眼睛。陳君說,他父親是數學癡子,在學校被人稱作陳景潤。我曾問陳君,你怎麼不近視?陳君說,我遺傳我媽,視力好,否則就當不成醫生了。在我看來,醫生是個乏味的職業,一輩子和病人打交道。陳君怎麼會選擇這個專業呢?他說,父母在“文革”中弄怕了,政治的東西一忽兒東,一忽兒西,不容易搞得清,還是學些實用的,能實證的知識。再就是他母親常年的腰子病,也是促使他選擇這個專業的原因之一。
看到陳老師,我就不由想起陳君。
陳老師的數學課我很喜歡聽,他是那樣一個以數學為樂的人,當他在講解某道難題時,好像在享用某道美味大餐。甚至邊講還邊情不自禁地用手抹抹嘴。
我的數學成績令他滿意,他很信任我,往往在黑板上布出一道題,在別人不敢舉手的時候,他會叫起我。我通常不會令他失望,一道不容易看出規律的數列,我能馬上說出它的數列式子。他會樂得翹起下巴。
因此,當我在高二下學期分科,選擇文科專業時,他大吃一驚,特地跑來問我,怎麼不學理科。在我們那會兒,流行一句口頭嘽“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凡學習好一點的同學,都去學理科的。
可是,我還是選擇了文科。與陳君相反,我不喜歡過於實際的東西。父親常說我和姐姐一樣,不切實際,好高騖遠,這或許是我們姐妹倆的通病。
令我驚訝的是紅麗,她居然留在了理科班。其實,她文科比理科強的。她的選擇沒有那麼多深思熟慮,就是因為她的boyfriend在理科班。
紅麗“天花”出的早,連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和我們班外號叫“相公”的齊大衛好上的。齊大衛瘦條個,背略弓,夏天手裏喜歡拿一把折扇,象越劇裏的才子。我不知道,生龍活虎,強悍有力的紅麗怎麼會喜歡這麼個文弱書生。我們從初中上來,又直升到高中。她喜歡和男孩子玩,玩得好的有何勇、李強等等,他們都是打籃球的好手,一度,大家還猜測他們的關係。沒想到,紅麗卻是暗中和齊大衛好上了。
齊大衛是高中才進我們班的,他是從農村考上來的。農村上來的學生學習都不錯,又刻苦,年紀一般比我們大一兩歲,因而顯得成熟一些。
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好上的,等我知道的時,他們的故事已經是班上公開的秘密了。中學老師最防的就是學生早戀。班主任不時會講一些危言聳聽的早戀誤學的故事,教育大家。可是,這種事每一屆都有,大家並沒有被嚇倒。歌德說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鍾情?青春的荷爾蒙擋是擋不住的。悄悄好上的有好幾對。不過人家都很掩蔽,不象紅麗,簡直頂風作案,太明目張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