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裏鬧哄哄的,穿著藍底碎花的服務員們,在各酒桌間忙碌著,續水、換碟、上菜,穿黑色製服,衣服上別著小徽章的,是服務部長,站在裏麵指揮著,殷勤地召喚著客人。紅麗讚道,深圳的服務意識就是比上海強,在深圳最能體會到當上帝的感覺。
她又點了一根煙,在她麵前的煙灰缸已經好幾個煙頭了,她點煙的動作很優雅。有些女的,抽煙是趕時髦,是一種故作姿態,實際上並不是上癮。但紅麗不是,和齊大衛分手後,就上了癮。
她說,有次去香港,一時買不到打火機,許多場合又不給抽煙,憋壞了。好不容易買到打火機,站在路邊就抽起來。
我能想象她的樣子。這是個資深女煙民。
她遞我煙,自然,我是不抽的。我隻對酒有癮。當然,我再也沒有醉過了。
“不過,深圳還是沒有上海時髦、優雅。”紅麗抽著煙,打量著酒店裏的食客,這些談笑風生的人,並不知道有人在對他們評頭論足。
“你看,男的穿著都很普通,不講究,那幾個就象農民,那個象土財主,那個象小混混,還帶金鏈子,俗!”
“廣東人務實,講究的是吃。你不要以為穿著隨便的就沒有錢。人家是不露富的。”我不由辯護道,仿佛我已是廣東人。
“人的穿著舉止其實最能看出一個城市的氣質。你看那女孩,長得也不錯,可惜穿著那麼花的連衣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質地,象個打工妹。”
也許本來就是個打工妹。我笑了,簡直有些後悔請紅麗來這家普通的酒店。象她應該去星級酒店。不過,那兒我可請不起。
“這就是上海和深圳的區別。在上海,再普通的小酒店,也能開得很有味道,有情調,在裏麵不會覺得不堪,深圳就沒那麼精致。”
紅麗繼續她的品味話題,說到名牌和身份的關係。她給曬她手臂上的手表,是一款法國名牌的。見我不太懂,順便給我普及了一下手表的品牌,種類,以及如何搭配。說,男士保守一點的,一般帶勞力士,年輕時尚的就帶歐密加。還有伯爵。
聽著紅麗口中一個一個蹦出來的詞,我覺得自己與她的距離的遙遠。
自然,我同意人是應該優雅地活著的。可是,還有一種優雅是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不由想起吳越,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齊大衛現在怎麼樣?”我突然想起這個曾和她愛得死去活來的人。
紅麗愣了一下,隨即輕鬆笑笑,“我們還有聯係啊,他去江蘇會來找我的。”
說到這裏,紅麗又微笑了一下。“他的身體很好,我很留念。”
我愣在那裏。紅麗大方地說,“女人需要性,同男人一樣。婚姻並不能代替全部。除了齊大衛,我還有別的異性朋友。當我出差在外,我們有時會在一起。彼此都需要,有時還是我主動。”
“不覺得對不起老公?”
“我對我老公很好,他對我也很好。可是,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呢。他說不定在外麵也有啊。”
紅麗的坦誠令我目瞪口呆。我承認,我已經不能跟上她前進的步伐了。想起十多年前,她為了齊大衛要死要活的樣子,真是恍如隔世。
這個世界人人都在變化,隻有我成了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