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乾隆初政(4)(2 / 3)

第一,軍威大損,實力下降。清軍的慘敗,嚴重地削弱了它的戰鬥力,士氣更為不振,西北邊防出現了嚴重危機。當雍正九年九月準兵乘兩個月前的大勝而東征喀爾喀時,全靠喀爾喀郡王、額駙策淩率部奮勇迎戰,斬其驍將,才擊敗準軍,逐其退走。第二年七月,噶爾丹策零親領大軍,“由北路傾國入寇”,也還是靠這位額駙拚死反擊,於杭愛山東側鄂爾渾河畔的額爾德尼昭大敗準軍,使其傷亡一萬餘人,倉皇逃走。如果這時統領數萬大軍的靖邊大將軍、順承親王錫保與綏遠將軍馬爾賽遣兵配合夾擊,則將盡殲準軍,可是,這兩位大帥竟擁兵觀望,怯戰不前,致使準部餘軍安然無恙,回到故地。《清世宗實錄》卷111,頁23、24、25,卷122,頁13,卷123,頁3、4、5、6;《聖武記》卷3,《雍正兩征厄魯特記》;《清史稿》卷296,《策淩傳》。沒有策淩額駙及其部下的英勇奮戰,清軍是不能抵擋準部進攻的,那樣一來,準軍就要不斷進掠喀爾喀三部,甚至深入內地,西北、北方將不得安寧,西藏、青海、甘肅也要受到嚴重威脅,後果將是極為嚴重的。

第二,軍費浩繁,幣銀劇減。西北兩路大軍,人數眾多。雍正七年正式下諭出征時,北路有京城八旗兵六千名,車騎營兵九千名,奉天、船廠、察哈爾、索倫、土默特、右衛、寧夏七處兵八千名,有總統將軍、副將軍、參讚大臣、前鋒統領、副都統、總兵、副將、侍衛、參將、遊擊等將官七百五十三員;西路有兵二萬六千五百名,文武將官三百二十四員,漠南四十九旗蒙古王公和漠北喀爾喀三部王公,也派有大批蒙古兵士從征。和通泊失敗以後,清廷又急忙趕派兵馬增援。雍正十二年八月,北路軍營有滿洲、蒙古、綠旗兵六萬零三百餘名,西路有兵數萬,加上各部蒙古兵,共有兵士十餘萬人,另有隨同將官士卒的跟役十萬餘人。這幾十萬人每年所需兵餉,數量相當大。僅雍正九年二月從北京八旗挑選的旗下包衣兵二千名,每名就給其家主銀一百兩,其父、母、妻、子每人給家主身價銀十兩,每名還照馬甲之例發給錢糧、馬匹、器械,又賞一百兩,共計用銀數十萬兩。作戰所用的大炮、槍支彈藥、弓箭、刀、槍,官兵的軍服、帳篷、車輛,又需巨萬銀兩。按官方規定駐兵一萬,“需糧料十萬餘石”計算,這遠離京師萬餘裏的十餘萬大軍的食糧和十幾萬匹戰馬的飼料,每年需糧一二百萬石,而道路遙遠,交通不便,運到軍營的一石糧,常需花十幾石的用費。這一切,耗費了數千萬兩白銀,使國庫存銀急劇下降。雍正中戶部庫存銀六千餘萬兩,自七年用兵準部以後,“動支大半”,乾隆帝即位時,隻剩下二千四百萬兩。

第三,幹戈不停,全國難安。十餘萬大軍轉戰於數千裏之外,延續好幾年,軍情瞬息萬變,勝負難卜,安危未定,使清廷不得不全力以赴,專注於對準部用兵事項,為此特設“軍需房”,著名的雍乾以後具體議處國政的新的中央機構“軍機處”,就由此而出現了。這固然是權利機構的一大改革,但是,它也表明對準部的用兵,占據了何等重要的位置,使得清廷無法對其他方麵的大事認真考慮。雍正七年以後,清廷沒有在政治、經濟等方麵采取新的重大改革措施,恐怕與此是不無關係的。而且,十幾萬兵士的僉派、補充和更換,也是一個令人非常棘手的難題。這樣大數量的軍隊,是從全國各地征調而組成的,北京、奉天、吉林、黑龍江、山西、山東、江蘇、湖北、陝西、甘肅、寧夏等省的滿洲八旗兵士,皆奉命派至軍營,遇有傷亡或年限太久,則從本地征補。雍正帝還專門挑選了幾千名能挽硬弓體壯力大的勇士,加以訓練後派到前線。大軍由各地開往西、北兩路軍營,沿途所需糧草馬騾車輛,數量巨大,州縣竭盡全力,也難備辦齊全,尤其是陝西、甘肅,更是交通要道,負擔尤為沉重,軍民痛苦不堪。漠南科爾沁等四十九旗蒙古和喀爾喀三部蒙古,既要派出大批士卒從征,又要供應大量馬、駝、牛、羊,僅雍正十年十一月,清靖邊大將軍錫保一次就向各部王公“采買”軍馬十萬匹、羊四十萬隻、山羊十萬隻。總而言之,用兵西北,鬧得全國不得安寧,長期延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正是由於這樣嚴酷的形勢,使得雍正帝決定停兵議和,而噶爾丹策零也因兩次敗於喀爾喀策淩額駙手下,傷亡慘重,元氣大損,願意休戰,因此,從雍正十二年八月起,雙方開始談判。八月初三日,世宗遣侍郎傅鼐、額外內閣學士阿克敦、副都統羅密齎諭,前往準噶爾,與噶爾丹策零議和,並將大軍後撤,以示議和誠意。策零同意議和,但提出以哲爾格西拉胡魯蘇為喀爾喀遊牧地界,以阿爾泰為厄魯特遊牧地界,又請領轄阿爾泰山梁外的哈道裏、哈達清吉爾、布喇清吉爾等處地方,以呼遜托輝至喀喇巴爾楚克為中間空閑地帶。幾經商討,世宗基本上同意了準部的要求,但強調以阿爾泰為界,於十三年閏四月二十八日遣使齎諭相告:自克木齊克、汗騰格裏,上阿爾泰山梁,由索爾畢嶺下,至哈布塔克、拜塔克之中,過烏蘭烏蘇,直抵噶斯口,以此為準部與喀爾喀部的分界地。另以呼遜托輝至喀喇巴爾楚克為空閑地帶,雙方不得滲入。準部尚未回答,雍正帝即已去世,因此,雙方定界議和的重擔,便隻好由新君乾隆皇帝來承擔了。

二、息兵守邊議和定界。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新君弘曆在北路軍主帥定邊大將軍、一等公慶複報告準噶爾部情況的奏折上,寫了下述批示:

“朕仰遵皇考眷愛生靈之意,統計國家錢糧數目,無論準噶爾之和與不和,謹守我疆域,以養民力,彼來時不過折挫銳氣,自取敗虧,是以深慮遠謀,始建息兵之議。……朕思準噶爾……三二年間尚不至起事,惟數年之後,我兵盡撤,伊若潛過阿勒台(爾泰)山梁,擾動喀爾喀等遊牧地方,惟時歸化城兵不能速到,必至喀爾喀等寒心,此亦應籌劃之事。若一味坐守,則數萬兵丁運戍鄂爾坤等處,何時休息!汝曾任戶部尚書,此數年所費錢糧,汝豈不知!”“準噶爾請和與否在伊,而防守在我,疆域既固,彼若請和,則允其請,倘不請和,伊不得交易貨財,數年後自致匱乏,倘此時深入內地,不過自取虧敗耳!朕是以令王大臣等將現在守邊息兵機務詳議,並諭汝知之。”《清高宗實錄》卷7,頁46、47.

這段批示十分重要,講明了乾隆帝對待準噶爾部的基本方針,即“息兵”、“守邊”、議和。乾隆帝認為,必須“息兵”,因為從“眷愛生靈”和國家錢糧兩方麵考慮,都隻能息兵而不能興兵。大戰再起,長期僵持,將使西北二路官兵勞累不堪和大量傷亡,使喀爾喀蒙古和陝、甘二省以及直接與戰事有關地方生靈塗炭,民力大損,國家財政也要受到很大影響。幾年來的巨量軍費支出和帑銀急劇減少,使他在“統計國家錢糧數目”後,深深感到必須息兵,國家的財政條件,無法承擔長期大舉進剿的重擔。當然,他也清醒地看到,息兵雖然必要,可是能否息兵,則取決於許多條件,特別是本身的實力,有恃才能無恐,有備無患,能戰能守,才能使準部不敢貿然來攻,才能打退準軍的進襲,保持邊境安寧。而且早在康熙年間,聖祖就總結出與準部交鋒的正確戰術是宜守不宜攻,以誘其進犯設伏圍殲為上策。他曾密告世宗:“彼地遼遠,我往則我師徒勞,彼來則彼師受困”,“惟有嚴兵誘致邀擊為萬全策。”清軍和通泊之敗,與遠道進攻師疲遇伏,是有很大關係的。因此,乾隆帝堅主守邊固疆,敵兵到來則全力痛殲,固守邊疆,使準軍無法入掠,長此以往,準部“不得交易貨財”,不能以馬、牛、羊、駝從內地換取必需的生活用品、生產工具,則幾年以後,他們必將“自致匱乏”。這樣一來,準部倒有可能打消進掠的念頭,轉而願意議和,清廷就掌握了和戰與否的主動權。由此可見,乾隆帝的方針是,從息兵的目的出發,通過固守邊疆,促使準部停戰議和,使得雙方保持正常的和平關係,西北、北方寧謐,軍費大量減少,全國得以安寧。事實表明,乾隆帝對待準部問題所采取的這一基本方針是正確的,對促進西北息兵講和,起了重大的作用。

準部首領噶爾丹策零在與清朝幾經商討後,本來是已經決定劃界定和了,這時突然傳來雍正帝去世的消息,他便想乘機向清朝施加壓力,要求領轄更多的地區。他遣使臣吹納木喀於乾隆元年正月至京,送呈表文。在談到定界時,盡管雍正帝所列地界基本上是應他所請而寫的,可是這次他根本不提這一方案,卻表示“阿爾台(泰)本我遊牧之地,杭愛乃喀爾喀遊牧之地”,要求喀爾喀內徙,“別留中間闊遠之地”,實即欲得整個阿爾泰地區,擴大準部的轄地。《清高宗實錄》卷11,頁2.

乾隆帝在曉諭來使及賜噶爾丹策零的敕諭中,堅決地拒絕了策零的要求。他詳細講述了雙方談判的基本過程,闡明了雍正帝提出的劃界方案是合理的,符合準部與喀爾喀部的實際轄地情況,並且著重指出,這個方案還是策零及其父親策妄阿拉布坦最先提出,雍正帝隻不過是為了促進議和予以讚同而已。他明確宣布,必須按照這個方案來劃定雙方的界地,不劃定邊界就不能“通市”,準部“若能遵皇考諭旨定界”,則“朕必格外施恩”,準部將得到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