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南巡秋謁祖陵(4)(1 / 3)

以上乾隆帝講的南巡之原因,是奉母後遊覽名勝,省方問俗,考察“官方、戎政、河務、海防”,了解閭閻疾苦,這些都是事實。但若聯係當時局勢和六次南巡的具體情形,以及乾隆帝的個性來看,他之所以要巡幸江浙,而且從乾隆十六年才開始,以後又五下江南,便可知曉,奉母覽勝,僅是出巡的一個目的,而且是一個不太重要的附屬目的,其根本的原因和願望,則主要是政治性的,即他是為了創立和鞏固“全盛之勢”而出巡的。這與江浙的客觀環境和曆史及其在清政府統治者心目中的地位,有著密切的關係。江蘇、浙江在清朝諸帝的心目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江浙是魚米之鄉和“財賦之區”。乾隆十八年全國在籍田地為七百零八萬頃,征賦銀二千九百六十一萬餘兩、糧八百四十萬餘石,而江蘇一省民田有六十八萬餘頃,征賦銀三百三十七萬餘兩,糧二百一十五萬餘石,浙江民田四十五萬餘頃,賦銀二百八十一萬餘兩,糧一百一十三萬餘石,即是說江蘇、浙江二省的田地、賦銀、賦糧數,分別占全國田地、賦銀、賦糧的百分之十六、百分之二十九、百分之三十八。再以田賦之外的第二大收入鹽課而言,乾隆二十九年全國鹽課共銀三百八十餘萬兩,而江浙為二百五十八萬餘兩,占鹽課總數百分之六十八。在每年運京供帝王後妃文武官員兵丁食用的四百萬石漕糧中,江浙占了二百五十七萬石,為漕糧總數的百分之六十四。僅此幾個簡單的數字,便足以表明江、浙二省在全國經濟領域的特殊重要性。

江蘇、浙江二省人文茂盛,是全國文化最發達的地區,才子學者之多,數倍數十倍於他省。僅以關係政界、文化界最為重要的科舉而言,江、浙二省狀元最多。順治朝舉行了八次殿試,取了八名狀元,其中有江浙的呂宮、鄒忠倚、史大成、孫承恩、徐文元、馬世俊六人。康熙二十一科,除山東鄧鍾嶽考上一名狀元外,其餘二十個狀元皆係江浙人。雍正朝的五個狀元中,江浙人居其四。乾隆年間出了二十七個狀元,江浙人居二十一名。以上順、康、雍、乾四朝皇上欽定的六十一名狀元中,江浙出了五十一位狀元,占狀元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三。榜眼、探花以及二、三甲進士之情與此類似。這也直接影響到大學士、九卿、總督、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學政等職的人選,江浙之人任職之多,在政界影響之大,是其他各省難以相比的。

江蘇、浙江又是清朝前期明末遺民活動的中心,反清思想和反清行動一直延續不斷,文字獄也以江浙為多。這些事實表明,江浙在經濟上、政治上、文化上具有特別突出的地位,朝廷必須牢固控製住江浙,充分利用江浙的人力、財力和物力,來鞏固其統治,來發展其“盛世”。這就是乾隆帝要效法皇祖六下江南的根本原因。

二、巡幸的準備工作。

乾隆皇帝弘曆於乾隆十四年十月下達巡幸江浙之諭後,便督促臣僚進行安排,使其實現。他多次下諭,責令群臣不要浪費民力擾亂民間。乾隆十五年正月二十九日,他諭軍機大臣:朕巡幸江浙,“問俗觀風”,清蹕所至,除道供應,有司不必過費周章,已經屢降諭旨。“至川原林麓,民間塚墓所在,安厝已久,不過附近道旁,於輦路經由無礙,不得令其移徙”。《清高宗實錄》卷357,頁15.同年三月十九日,閩浙總督喀爾吉善之折到京。其折說:查勘禦道營盤處所,南省道路,山水交錯,不似北地平曠可以隨宜布置。且杭、嘉二府道旁皆桑,平原難得。臣與向導大臣恭閱禦舟所經河道,纖路最寬者,不過一丈以上,或尚不及一丈。“臣等不敢過求開闊有損田園”,凡營盤處所,必詳勘無妨民業之處,簽樁修治。至於杭城西湖各名勝所經陸路,亦止期修治平坦,無事開拓寬廣。乾隆帝閱後批示:“知道了。總以務樸省事及息浮議為要。”《清高宗實錄》卷361,頁4、5.

不久,他又看到向導大臣的奏折。向導大臣努三、兆惠奏稱:由杭州渡江至紹興禹陵、南鎮一路,“河道窄狹,僅容一船,經過石橋四十餘座,須拆毀過半,旱地安設營盤,地氣甚屬潮濕”。努三、兆惠的責任是保證禦道暢通、安全,讓皇上、太後平安、舒適地遊覽、考察,遇到問題及時解決,一般是不能以此驚動聖上煩勞天子的,這將被視做無能、失職或欺擾至尊而遭懲處,為什麼這兩位大臣要冒遭罰的危險奏呈難題?因為,他們所奏的含義是很清楚的,至少有兩點十分明確:一為道路難行,諫阻巡幸浙江;二為如要前往,需大興土木滋擾民間。這對於乾隆帝來說,確是一個不易解決的難題。因其不便行走而停止吧,出巡的願望就會落空,雄偉的目標無法達到,允其拆橋占用民地大建營盤吧,又要騷擾民間,違背已發之旨,此題確難解答。但乾隆皇帝可不是遇事驚慌胸無主見之庸君,而且此時剛及不惑之年,身體健壯,胸懷大誌,對個人享受看得並不太重,因此,經過思考後,他找到了輕易攻關的妙方。他於十五年三月二十七日諭軍機大臣:朕初次南巡,禹陵近在百餘裏之內,不躬親展奠,無以申崇仰先聖之素誌。向導及地方官拘泥而不知權宜辦理之道,鰓鰓以水道不容巨艦、旱地難立營盤為慮,若如此,所議拆橋數十座,即使於回鑾之後,一一官為修理,其費甚巨,且不免重勞民力,“豈朕省方觀民本意耶”?“朕在宮中,及由高梁橋至金海,常禦小船,寬不過數尺,長不過丈餘,平橋皆可徑度,最為便捷。越中河路既窄,日間乘用,俱當駕駛小船,石橋概不必拆毀”。其原擬安立營盤二處,“著於此處造大船一隻,專備晚間住宿”,不必於旱路安營,既避潮濕,“且免隨侍人眾踐踏春花之患”。《清高宗實錄》卷361,頁15、16.看起來似乎無法逾越的巨大障礙,就因乾隆帝不拘泥必坐龍船豎之常規,臨機應變,改乘小船,從而輕易地跨越過去了。

乾隆十五年十月,閩浙總督喀爾吉善呈報關於巡幸浙江的兩個問題。他奏稱:明春南巡,浙省杭、嘉兩郡俱係水鄉,湖蕩港汊,縱橫交錯,自江南交界至杭,陸路惟運河纖道,寬僅七八尺,凡應用什物暨執事人等,有須先送前站預備者,若開辟陸路,必挖廢很多民間田園,今勘定副河一道,什物及執事人等,均由副河前進。禦道兩旁,本來俱應安兵站圍,浙省運河纖道竟有無可站立之處。今酌定於兩岸內,凡支河汊口各安卡兵二三名,臨時禁遏人舟,如無路徑處,不複安兵站圍。其兩岸有村鎮居民處,許令男婦老幼跪伏瞻仰。乾隆帝於十月三十日批示:“甚是,妥當之極。好。不必嚴為攔阻。”《清高宗實錄》卷375,頁2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