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乘機征準開拓新域(3)(2 / 3)

此時的準噶爾,經過多年內亂,四分五裂,元氣大傷,戰鬥力已明顯下降,如果清軍留駐,哪怕隻有一二萬人,也可控製住局勢,也能製服多數台吉、宰桑,使他們不敢貿然行事,不敢附和阿睦爾撒納叛亂,而且也可能鎮住這位大台吉,使其野心有所收斂。但是,乾隆帝計不出此,一味實行以準治準的政策,幻想仿照對待喀爾喀四部的辦法,編旗設紮薩克,讓其自行處理屬下內部事務,重大要事由朝廷裁處,不派駐大臣和官兵,既收轄治其部之效,又不千裏轉輸,耗費銀米,勞累士卒人民,結果,犯了一個大錯誤,為阿睦爾撒納的謀叛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條件。

在六月二十八日下諭命擒阿睦爾撒納之後,班第、鄂容安又連續呈報此人圖謀不軌情形,乾隆帝多次批示,催其迅速入覲,以便在熱河將其逮捕;如其不來,則令班第在伊犁動手,拿獲解京;設若已經起行,則於途中擒拿。總之,乾隆帝主意已定,一定要捕擒阿睦爾撒納。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這三管齊下之計未能生效,阿睦爾撒納從大皇帝布下的埋伏圈裏安然無恙地溜走了。

當乾隆帝於六月底決定除掉阿睦爾撒納時,這位台吉還不知皇上已經變臉,還把當厄魯特四部總汗的希望,寄托在大皇帝的施恩上。他知道班第會從中作梗,因此就托科爾沁親王、固倫額駙色布騰巴爾珠爾向朝廷轉奏己情,要求封他為總汗。額駙於六月隨大軍凱旋,約定於七月下旬告訴消息。科爾沁額駙回京以後,看到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皇上已從寵信、依賴阿睦爾撒納,轉變為必欲將其擒誅而後快,十分懼怕,不敢上奏,使阿睦爾撒納的這一打算完全落空。

阿睦爾撒納雖還不知清帝已下達擒拿自己的密諭,但從各個方麵偵探到的消息,已使他產生了懷疑,估計到通過清帝加封這條途徑來達到榮為四部總汗的目的,是很難成功的,班第又不斷催促到熱河朝覲,一到熱河,豈不是自投羅網。因此,他加緊進行起兵叛亂的準備工作。由於他對科爾沁額駙還抱有幻想,所以在預約回信的七月下旬以前不願和清政府公開破裂,盡力敷衍,並於七月初十日,隨參讚大臣、喀爾喀親王額琳沁多爾濟出發,開始了入覲熱河之行,但行走緩慢,不斷與親信密謀,並遣同母異父之弟納噶察往見班第,進行威脅。納噶察告訴班第說:阿巴噶斯、約蘇圖、烏克圖與喇嘛等“潛行計議,如不令阿睦爾撒納統領駐紮,伊等寧剖腹而死,不能貪生,別事他人。”《清高宗實錄》卷494,頁2.班第立即遣人將此情況秘密赴京奏報。

七月中旬,班第收到了乾隆帝六月二十八日關於擒拿阿睦爾撒納的上諭,此人已與喀爾喀親王同行。其後,又收到幾道諭旨,令將此人追回軍營,或於途中捕捉。班第等回奏,由於有哈薩克貢使同行,恐其驚疑,未能下手,隻有待其到達熱河再說。其實,這並不是貢使驚恐與否的問題,而是由於班第不能辦理此事。他手下隻有五百名士兵,而伊犁一處就有喇嘛六千餘人,他們大都支持阿睦爾撒納,在這些喇嘛的影響之下,伊犁地區的準部人員也多數擁護這位台吉,再加上其舊部和阿巴噶斯等宰桑、台吉的部下,起碼幾十倍於班第的小小軍隊。處於這樣眾寡懸殊的惡劣形勢,班第怎能公開派兵捕捉阿睦爾撒納,隻好盡量催其入覲,待其到達熱河時,就可輕易將其處治了。但是,乾隆帝和班第的希望都落空了,阿睦爾撒納不願束手就擒,當他等到八月中旬還未見到科爾沁額駙的回音,便知必然是“事中有變”,就於八月十九日行至烏隆古河,距其劄布堪河舊遊牧不遠的地方,率眾潛逃,由額爾齊斯河間道北逸。震動清廷的阿睦爾撒納的叛亂,就這樣發生了。

二、定北將軍班第死節。

乾隆二十年八月二十四日,清定北將軍、兵部尚書、領侍衛內大臣、一等誠勇公班第,參讚大臣、三等襄勤伯鄂容安,定邊右副將軍、一等超勇公薩喇爾率兵五百,從伊犁河北尼楚滾將軍府第出發,匆匆忙忙向崆吉斯退去。原來,阿睦爾撒納已經反叛,其黨羽起而作亂呼應,宰桑阿巴噶斯、哈丹率人搶掠西路台站,奪取官茶。伊犁的宰桑克什木、敦多克曼集、烏克圖、圖布慎、巴朗、都噶爾、巴蘇泰等,糾集喇嘛及“回人”,於二十三日搶掠台站,二十四日占據了伊犁,班第等兵少力薄,無法抵擋,隻好撤退。克什木等人率眾緊緊追趕,二十九日於距伊犁二百餘裏的烏蘭固圖勒,將班第、鄂容安、薩喇爾重重包圍。薩喇爾見敵兵勢大,“即欲奔避”,鄂容安相告說:“賊來,當與決戰,何至奔逃。”薩喇爾不聽勸阻,鞭馬逃走,兵多從逃,隻剩下司員、侍衛及衛卒六十人。班第與鄂容安“力戰不支”,“相顧曰:今日徒死,於事無濟,負上托耳。”班第拔劍自剄,鄂容安亦自殺,但因“腕弱不能下”,命仆人用刀刺己腹而死。《清高宗實錄》卷499,頁22、28,卷501,頁2,卷503,頁5,卷509,頁2;《清史稿》卷312,《班第、鄂容安傳》。

主帥被圍自盡,這還是康熙以來清軍戰史中的第一次。這場九十四年內罕有的大悲劇的發生,與乾隆帝的失誤,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從阿睦爾撒納叛逃以後,台站中斷,音信隔絕,清廷與班第失去了聯係,很久都打聽不到他們的下落。過了一個月,二十年十月二十日,乾隆帝才第一次看到了關於班第去向的消息。北路參讚大臣哈達哈報告:據從伊犁逃出的收楞額訥默庫告稱,班第、薩喇爾由西路從哈什帶兵出來。但是,這個消息是不準確的。第二天,西路參讚大臣策楞的奏折送到了京城。策楞報告:據從伊犁逃出來的索諾木告稱:敦多克曼濟等“會同喇嘛、回人等作亂,班第、鄂容安被陷。”《清高宗實錄》卷499,頁19、20、22.

乾隆帝知道這一消息後,立即於二十三日諭軍機大臣,命即令策楞與參讚大臣玉保、紮拉豐阿設法和班第等通信,將下述諭旨傳諭班第等人:

“以朕初意,準噶爾危亂之餘,甫經安定,若屯駐大兵,恐多驚擾,是以但命伊等駐紮辦事,兵少力弱,為賊所困,非失守封疆可比。伊等或相機脫出,或忍死以待大兵,方為大臣舉止,若謂事勢至此,惟以一身殉之,則所見反小矣。鄂容安素稱讀書人,漢蘇武為匈奴拘係十九年,全節而歸,阿睦爾撒納固不足比匈奴,我大清又豈漢時可比,自當愛惜此身,以圖後效。恐伊等以失守罹罪,不識大義,遽爾輕生。”《清高宗實錄》卷499,頁21、25、26.

在乾隆帝執政二十年來下達的成千上萬道的諭旨中,這道諭旨是相當特殊的。乾隆帝非常強調氣節,多次宣講,為臣必須堅守臣節,食君祿,忠君事,為國捐軀在所不惜,以身死節,名垂千古。就在五年前,駐藏大臣傅清、拉布敦誅除謀叛的藏王後,因被亂軍包圍力窮自盡。乾隆帝高度讚揚二人以身殉國的崇高氣節,在其喪還之日,親臨祭奠,追封傅清、拉布敦為一等伯,二人之子孫世襲一等子,各賜銀萬兩,並建祠於京師,命名為雙忠祠。他對雍正九年和通泊之敗時為準軍所俘未曾盡節的官兵,十分鄙視,以其重生失節,諭令分別處死或罰配為奴。可是,這次他卻一反常態,不僅不用以身殉國之義相脅,而且還苦口婆心地勸諭他們要生存下去,要活下去,即使不能“相機脫出”,也要“忍死以待大兵”,甚至搬出蘇武牧羊十九載為例相勸,確是情深意長,百般寬慰。為什麼會出現如此之大的變化?細看諭旨,原來乾隆帝懷有深深內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