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帝顯然是想通過封授爵位官職,來促使四部台吉、宰桑效忠朝廷率部從征,因此先命噶勒藏多爾濟、沙克都曼爾濟、巴雅爾等,遣派宰桑,“寄信曉諭伊等遊牧人眾”,“集兵會剿賊眾”,隨即將這些台吉、宰桑或直接派往軍營,或遣回本部,令其統領屬下士卒征討叛軍。乾隆帝授噶勒藏多爾濟等人為領隊大臣,送往軍營,以鄂勒哲依等中途出痘,特授鄂勒哲依、哈薩克錫喇騎都尉世職,授恩克博羅特等人雲騎尉世職。因貝勒齊木庫爾擒送其同母異父之弟阿睦爾撒納遣派的侍衛,晉其為郡王,並授為輝特部的盟長。《清高宗實錄》卷496,頁9、33,卷497,頁24―27,卷498,頁11,卷505,頁11.以噶勒藏多爾濟之子諾爾布琳沁領兵千餘擊敗阿巴噶斯,特封為郡王。達什達瓦之妻率部眾數千戶衝破伊犁亂軍的阻撓,長途跋涉,趕到西路軍軍營巴裏坤,乾隆帝嘉獎了她這一正義行動,封她為“車臣默爾根哈屯”(意為聰明智慧的王妃)。
他還想利用已成階下囚的原渾台吉達瓦齊的影響,來促進平亂的順利進行,為此專門下詔,改變了對達瓦齊的評價,封其為和碩親王。詔書說:
“達瓦齊原無獲罪於天朝之處,伊之殘酷暴虐,亦皆出於阿睦爾撒納之口,迨俘獲來京,視之則一庸可憫之人耳,且言久思歸順,特以阿睦爾撒納領兵前往,實不便於其軍前納款,此其肝膈本懷,非由飾說。古者異國降王,或優以封爵,示無外也。達瓦齊著加恩封為親王,賜第京師,奉朝請。”《清高宗實錄》卷500,頁27.
達瓦齊感謝大皇帝封王和不殺之恩,“思圖報效”,親寫書信,“寄伊親信之”庫木諾雅特台吉諾爾布、杜爾伯特台吉伯什阿噶什、宰桑約蘇圖、車淩多爾濟等,“令其協擒阿逆,以彰國法”。後來轄眾數千戶的大台吉伯什阿噶什來歸,被封為和碩親王。《清高宗實錄》卷500,頁28,卷521,頁10.
乾隆帝想充分調動厄魯特四部台吉、宰桑的力量,來征剿亂軍,這個做法並不壞,但還需要有一條根本性的必具條件,那就是要有一支強大的清軍,在平亂中清軍應是主要威懾力量,清定西將軍是統率全軍(包括厄魯特兵)的主帥,台吉、宰桑們隻能是助手、是向導、是翻譯官,厄魯特軍隊隻能起配合的作用,不能成為討逆的主力軍。乾隆帝的失誤就在於此,過分依靠準部台吉、宰桑及其士卒。他最初決定隻由西路進攻,西路定西將軍永常統兵五千餘人,而綽羅斯汗噶勒藏多爾濟一汗即奉命率其部四五千名士卒,“會同進剿”,還有輝特汗巴雅爾、杜爾伯特汗車淩、和碩特汗沙克都爾曼濟三汗的兵士,再加上車臣默爾根哈屯的一二千名兵丁,以及鄂勒哲依等大宰桑的部下,顯然清軍在數量上居於劣勢,厄魯特士兵遠比清軍為多,這不僅不利於平亂的順利進行,而且還潛伏了很大危機,使台吉、宰桑們輕視清軍,易生叛念,容易再蹈阿睦爾撒納反叛的覆轍。
當然,如果清軍將帥智勇雙全,指揮得當,這五六千人的部隊也會具有強大的威力,也能打敗亂軍,懾服從征的厄魯特台吉、宰桑,控製住四部的形勢。但是,平亂初期的將軍、大臣太無能了,嚴重貽誤了戰機,危害了平叛之戰。定西將軍、內大臣永常,擁有勁兵五千,駐於穆壘,一聽到阿睦爾撒納叛逃的消息,即驚慌萬狀。當時,“西路各部台吉堅心內向”,遣人來告軍營,“求以兵力壯其聲勢”,“自效之意,顯然可見”。業克明安宰桑劄木參等,率所部數千人赴永常處,“叩請遷移附近軍營居住,以為倚庇”。此時如果永常能“克振軍威,諸部得所依倚”,率來歸之眾,令為前驅,全軍奮勇直前,“厲兵迅往”,則“追捕叛跡,其勢甚易”,也可“早通伊犁聲息”,聲援班第,拿獲阿睦爾撒納,使西陲安然無事。但是,永常卻對來告的宰桑,“不審虛實,疑為詭計,張皇失措,挾其宰桑置軍中為質,兼程卻走”,又怕亂軍追來,急檄駐戍巴裏坤的副都統、原定邊左副將軍策楞派兵接應,大軍匆匆忙忙撤退到巴裏坤。永常輕信謠言,以為阿睦爾撒納已飛越數千裏,來襲巴裏坤,急忙致劄陝甘總督劉統勳檄調陝西、甘肅綠營官兵來援。劉統勳受其影響,“望風疑畏”,以雍正七年巴裏坤馬駝為噶爾丹策零派兵劫奪為詞,向帝奏報,要求撤退至哈密。如果這一計劃付諸實行,清軍就失掉了前進基地,後果實難設想。
乾隆帝大怒,連下諭旨痛斥永常、劉統勳“為浮言驚駭,無端退避,使新附寒心,士卒沮氣”,貽誤了軍機,令將二人革職拿解至京議罪,二人之子,或革職在軍營效力,或拿交刑部。命策楞代為定西將軍,以玉保、富德、達爾當阿為參讚大臣,哈達阿為定邊左副將軍,紮拉豐阿為定邊右副將軍。同時,他又授厄魯特宰桑鄂勒哲依、哈薩克錫喇、尼瑪?達什車淩等人為參讚大臣,並以鄂勒哲依曾在準部辦理圖什墨勒事務(相當於宰相),“招降人眾,易於集事”,“加恩照將軍體製辦事”,讓其統領大兵,與已擺脫亂軍控製的薩喇爾同掌副將軍印。《清高宗實錄》卷497,頁1、7、21,卷499,頁35、36,卷500,頁13,卷505,頁11.定西將軍策楞遣玉保等領兵一千一百名,於二十年十二月初七日起程,餘兵隨後繼進,眾台吉、宰桑分別隨先行部隊及大軍出發,定邊左副將軍哈達阿奉旨統領索倫、喀爾喀、和托輝特兵三千,由北路進攻。
乾隆二十一年正月初三日,哈達哈將阿睦爾撒納的奏折送到了京師。阿睦爾撒納委過於班第、薩喇爾,聲稱“受恩圖報”,擬整頓厄魯特四部,“並令回人、布魯特、塔什幹、哈薩克等臣服”,“祈賞臣管轄四衛拉特印信”,仍然希望清帝封其為四部總汗。《清高宗實錄》卷504,頁7.乾隆帝拒絕了這一要求,命大軍繼續前進。在此前後,他幾次下旨,諭告厄魯特四部台吉、宰桑及伊犁地區宰桑、喇嘛,要他們認清阿睦爾撒納的罪過,協助大軍征剿。
進軍初期,新封的厄魯特四部台吉、宰桑率部從征,征撫兼施、勇往直前,起了很大作用。內大臣、參讚大臣、布嚕古特台吉尼瑪自到軍營以後,“頗著勞績”,“勇往任事”,領兵緊緊追擊哈丹,擒獲其妻孥,招降眾得木齊,受到朝廷嘉獎,晉封公爵。鄂勒哲依向各鄂拓克集兵四千餘名,與策楞分道前進,使烏嚕特、克嚕特、綽和爾等鄂拓克“俱歸順”,並向上奏稱“可以克期擒賊”。策楞因伊犁喇嘛、宰桑等悔過,願“發兵擒賊贖罪”,須遣人前往“撫慰眾心”,而鄂勒哲依在噶爾丹策零時,“曾給以調遣眾鄂拓克兵馬鈐記”,現又願前往諭告伊犁喇嘛宰桑等“相機行事”,故令其先行,以“離賊黨羽”。後因其與擒獲伊犁“賊黨”克什木的哈薩克錫喇俱能感激帝恩,“實心效力”,皆封授公爵。
由於厄魯特四部大多數人員的支持,清軍進展十分順利,二十一年二月收複了伊犁。但是,乾隆帝及將軍、大臣們萬萬也沒有想到,一場更大的變亂即將發生,大多數台吉、宰桑轉變了態度,站在清政府的對立麵,興兵作亂。原來,這次進軍,和十個月前征討達瓦齊之戰,有很多相似之處,清軍的數量少於從征的厄魯特士兵,鄂勒哲依、哈薩克錫喇等大宰桑,起著與上次阿睦爾撒納、薩喇爾類似的作用,伊犁的收複及沿途擊敗亂軍招降各部,主要應歸功於這些率部從征的宰桑、台吉及其屬人,清朝的將軍、大臣很少建立殊勳,而且還充分暴露出他們庸碌無能的真實麵目。當二十一年正月大軍長驅直入抵達特克勒河時,探知阿睦爾撒納與清軍相距僅有一日路程,如果急速往追,便可將其拿獲,不料,阿睦爾撒納巧施計策,派人至軍營偽報台吉諾爾布已將其擒捉,正押送來獻。清參讚大臣玉保竟然相信了這一謊言,駐軍不動,且以紅旗報捷於定西將軍策楞,策楞不察虛實,馬上飛章告捷,乾隆帝大喜,諭封策楞為一等公、玉保為三等男。阿睦爾撒納利用清軍中緩兵計的機會,率殘部越庫隴癸嶺,逃入哈薩克,而策楞、玉保卻互相推咎,借口馬力已乏,屯兵伊犁,不前往追捕。策楞、玉保被革職拿解後,繼任的定西將軍達爾當阿和負責北路的定邊左副將軍哈達哈,更為愚蠢。達爾當阿由西路出,擊敗哈薩克及阿睦爾撒納軍隊,阿睦爾撒納變換衣服潛遁,清軍追及相隔一穀,僅二三裏,“賊倉促不及駝載”,眼看就要將其擒獲,全殲殘敵,忽然一哈薩克人來報:即欲捕捉阿睦爾撒納獻與大軍,但需待其汗至,“乞暫緩師待”。清軍將領“爭欲進捕”,而達爾當阿卻信其謊言,下令停止前進,駐軍以待,他不知道來報之人又係阿睦爾撒納所遣。阿睦爾撒納趁清軍中計止兵,飛速逃走,免掉了滅頂之災。哈達哈領軍由北路出,遇哈薩克汗阿布奈之兵一千餘人於巴顏山,按兵不擊,聽其逃逸。因此,大軍出發數月,停滯不前,無甚收獲。《清高宗實錄》卷506,頁35、36、37,卷508,頁4,卷520,頁7―10,卷529,頁9―14;《聖武記》卷4,《乾隆蕩平準部記》;《清史稿》卷314,《達爾當阿、玉保、哈達哈、策楞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