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乾隆帝正在籌劃大舉征緬的時候,刑部尚書、參讚大臣舒赫德與雲貴總督鄂寧聯名上的長篇奏折,於三十三年四月十九日送到了皇上麵前,建議停兵息戰允緬降順。舒赫德、鄂寧奏稱:緬人“敢於抗拒王師,必當大申天討”,特以邊末小民,“其事本不足辦”。且滇省山多路遠,一切籌辦十分不易。滿兵一千名,需騎馬二千匹,馱馬三百匹,運糧及跟役需馬一千五百匹,如係滿兵一萬名需馬三萬八千匹。綠旗兵一萬名,需騎馬三千匹,馱馬三千匹,運糧餘丁所需之馬一萬三千匹,共一萬九千匹,如係三萬名綠旗兵,則需馬五萬七千匹。另外,官員乘騎,馱載糧食,安設台站,續運糧食,又需馬數萬匹。此係辦馬之難。這樣大量的馬匹,籌辦難,購備草料也不容易。兵四萬名,日需米四百石,馬十萬匹,日需米一千石,按用兵十個月計算,需米四十二萬石,要撥夫役一百餘萬人運輸,此為辦糧之難。長途跋涉,山峻道窄,邊外又煙瘴盛行,水寒土濕,易染痢疾和瘧疾,上年南路“官兵病者接踵”,北路“亦病者累累”。“又聞其地險隘異常”,緬人“登山下箐如平地,而我兵無可用武”。及至深入,馬行險峻之地數月,“大半疲敝無用”,加之,入緬地一二千裏之遙,“糧不能繼,實無勝算可操”。“臣等悉心計議,賊匪雖屢次抗我顏行,皆是自救其死,並未敢稍軼內地,必有留為求做天朝仆隸地步之心,臣鄂寧當妥密訪查,若得其實情”,“可以仰邀恩赦之時,即行查聞請旨”。②《清高宗實錄》卷809,頁7、8、9,10.二人又奏,鄂寧曾囑布政使錢度、總兵哈國興,“密商設法招致緬夷投誠”,今舒赫德至滇後,又“公同反複商定”,密令錢度、哈國興“即妥速辦理”,但錢度現奉諭往赴貴州巡撫新任,可否請其暫留滇省,“將軍務料理清楚”,再赴新任。②。
舒赫德、鄂寧二人之奏,對征緬之難講得十分清楚,籌辦十萬匹馬,很難,運送四萬名兵士的食糧和十萬匹馬的飼料米四十二萬石,也很難,千裏迢迢,人疲馬倒,糧餉難繼,麵對登山下箐如履平地的精壯緬兵,很難取勝,“實無勝算可操”。何況緬軍並未侵入內地,兩次戰爭皆係自衛還擊,頗有欲與清政府保持朝貢關係的想法,因此,可以停兵議和。這是久曆戎陣熟諳邊情之老臣的明智持重之見,本應為皇上采納。兼之,舒赫德之為人,乾隆帝並非不知。此人精明能幹,熟諳兵情,敢於直言。十二年以前,當乾隆帝寵信輝特汗、雙親王阿睦爾撒納,欲圖倚彼平定準部之時,就是這個身為戶部尚書、參讚大臣的舒赫德直言阿將反叛,需早為防備,奏請安置其家屬、部民於遠方,以為人質,防其為亂。乾隆帝大怒,曾下嚴旨欲將其斬殺,為大學士來保勸阻,始免死革職,籍沒家產,罪及其子。不久阿睦爾撒納果然反叛,舒赫德才複為參讚大臣,授兵部尚書,但隨即又因故“奪職為兵,從軍贖罪”。乾隆二十三年,舒赫德以頭等侍衛銜駐阿克蘇時,得知定邊將軍兆惠被困於黑水營,立即領兵星夜馳救,與富德一起解了兆惠之圍。這樣有膽有識不畏艱險的老臣之見,照說應該引起天子重視,細思其議,采納其言。可是,曆史竟似重演,乾隆帝又一次勃然大怒,痛斥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