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林爽文起兵反清乾隆帝遣軍征剿(4)(3 / 3)

柴大紀之被害,根源在於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初八日嘉義縣城解圍時,他未曾巴結將軍福康安。《嘯亭雜錄》卷六《台灣之役》載稱:城中官民出迎福康安,“惟大紀以功高,與福康安抗行賓主禮,康安銜之,遂密奏其人奸詐難信。會侍郎德成自海上監修城垣歸,複媒孽大紀之短。上信其言,遂以前貪縱事,逮大紀及永福入,先後正法”。《聖武記》卷八《乾隆三定台灣記》載:“初福康安之解諸羅圍也,柴大紀出迎,自以參讚、伯爵,不執之儀,福康安即劾其前後奏報不實。”

福康安第一次彈劾柴大紀的奏折,於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送到北京,推算其發折之日,大概是十一月初十日左右。此折由將軍福康安,參讚海蘭察、恒瑞、鄂輝四人聯名發出,一共講了四個問題。其一,大軍即將進攻鬥六門。其二,恒瑞並非“有心畏葸”,故意遲延觀望,不援諸羅,而係“過於持重”,且招集“義民”五十餘莊,以清後路。其三,蔡攀龍在諸羅西門外紮營,並無出城殺敵之事。其四,諸羅被圍數月未失之原因是“眾民一心奮勇”,“柴大紀人本詭詐,甚染綠營習氣,不可倚任,是以仍使伊屯駐諸羅,將來事竣入都,自難逃聖明洞鑒”,請將普吉保調任台灣鎮總兵。

乾隆帝讀過此折後,不相信福康安領銜之折,於十二月十六日特下長諭,予以駁斥。他諭軍機大臣:昨據福康安奏柴大紀、蔡攀龍守城打仗情形多不確實一節,“朕因此事反複思之,竟致徹夜不能成寐”。向來綠營將弁冒功謊報,積習原所不免,但以天下之大,地方事務在在需人任使,遇有軍務,勢不能仗滿洲官兵,竟置綠營於不用。此次柴大紀、蔡攀龍二人“尚能奮勇出力”。柴大紀能“督率兵民,力為捍衛”,保危城達半年之久,雖其奏報斬獲首級奪取器械等事有所虛報,但其“困守圍城,不辭勞瘁,亦當略其短而取其長”。“柴大紀設果如福康安所雲詭譎取巧,則當縣城被圍緊急之時,朕曾降旨,諭令柴大紀如力不能支,不妨帶兵出城,另圖進取,柴大紀何難委城而出,以為脫身之計,即縣為賊所據,百姓為賊所得,亦得借口遵旨而行,朕亦難治以棄城不守之罪。乃柴大紀於奉到前旨後,堅持定見,竭力固守,不忍將城內數萬生靈委之於賊,是柴大紀尚知以國事為重,朕閱其奏折,為之墜淚,豈福康安目擊情形,尚不心存憫惻,轉事苛求,不能以朕之心為心乎?”柴大紀前奏會黨用大板木車中藏槍炮進攻,現福康安奏稱奪敵大車二輛,敵之“大炮鳥槍遍地遺棄”,可見柴之所言,確有其實。即言台灣之亂,是由於地方文武官員貪索擾累所致,然百姓有冤,可以據實上控,焉能叛逆。“況官吏騷擾地方,剝削百姓,自係文職為多,至武職所轄,不過營伍兵丁,並不經管地方事務,縱使從中婪索,較之地方文職所得,不過十之一二,豈得以此歸咎柴大紀、蔡攀龍二人!”“看來柴大紀、蔡攀龍未免因俱係提督大員,且累經恩旨褒嘉,或稍涉自滿,在福康安前禮節或有不謹,致為福康安所憎,遂爾直揭其短乎?”“朕於柴大紀、蔡攀龍二人,並非先有成見,不過念其守城打仗,勤苦出力,曲加軫念。福康安非他人可比,尤需仰體朕心,略短取長,方得公忠體國之道。況柴大紀已加恩封以伯爵,蔡攀龍業經超升提督,福康安所奏各情形,並無確據,豈可轉沒其功,遽加以無名之罪耶?”

乾隆帝此諭,講得有根有據,理由充足,闡述清晰,對柴大紀之忠和功予以極高的評價,而且對柴是一片深情厚意,還批評了福康安,言其不應因柴禮貌不周而心懷不滿,呈上這樣頗不公正的彈劾奏折。

照說,皇上下了這樣明確表彰柴大紀功勳的聖諭,此事就應如此了結了,不會再發生類似情形,其他大臣不會再次劾柴,柴大紀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形勢的發展卻是另外一種結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乾隆帝的態度有了重大的變化。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乾隆帝諭軍機大臣:德成(工部侍郎)自浙江辦完差務返京,遂向其問及柴大紀平日為官聲名如何。德成奏:風聞柴大紀自任台灣總兵以後,“縱恣自大,且居官貪黷,較之地方文職尤甚,並將台灣所轄守兵,私令渡回內地,貿易牟利,駐守之兵,所存無幾”,林爽文起事初,會黨人數不多,因存營之兵士太少,不能及時搜捕,故越益發展。福康安未指出柴如何侵貪激變之處,著傳旨嚴行申飭,令據實上奏。閩浙總督李侍堯對柴大紀“有心瞻顧徇隱,實屬辜恩負良”,著即將柴之劣跡“嚴查密訪,據實參奏”。

過了兩天,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又降諭給軍機大臣,完全相信並重複了德成所劾柴之三大罪狀,並強調指出:“賊匪日漸猖獗,蔓延滋擾,竟由柴大紀釀成,則雖有守城之功,而其激變之罪,斷難輕貸,將伊按例正法,亦所應得”,著福康安、李侍堯查明其罪後,拿問治罪。②五十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他正式下諭,列舉柴大紀貪婪納賄、賣放兵丁、畏敵不出等罪,將柴革職拿問。七月二十日,又因其“翻供抵賴”,經帝親訊時,仍呈訴冤屈,激怒了皇上,原本議定監候免斬,乾隆帝改為“即行處斬,以為辜恩昧良、狡詐退縮者戒”。

與此同時,曾經擁兵四萬餘名、株守郡城半年多,幾乎使全台盡失的原閩浙總督、大帥常青,卻因權相和庇護,巧言欺騙皇上,乾隆帝便下諭,將這位真正懼敵畏戰、嚴重貽誤軍機的庸帥,譽之為“伊已年老,尚能臨陣殺賊,將郡城保護無虞”,“調度尚屬有方”,將其調任福州將軍,辦理台灣善後事宜。後雖因常青對“柴大紀貪黷不法一案,徇隱不奏”,帝曾降旨其革職,令其來京交部治罪,但隨即以其任總督之職不久即有征剿無暇查訪柴之劣跡,且“帶兵駐守郡城,保護無虞”,“功過尚可相抵”,而免交刑部治罪,授為禮部尚書、都統,卒後還 賜諡恭簡。為朝廷死守危城立下大功的參讚、水師提督、一等嘉義伯柴大紀,被橫加欺君狡詐大罪斬首示眾,而庸帥常青卻安然無事榮任尚書,甚至連被帝多次斥為膽小怕死、要求增兵六萬、貽誤軍機的參讚、福州將軍宗室恒瑞,雖曾一度議斬,但隨即免死戍伊犁,並很快就複予副都統銜,充伊犁參讚大臣,曆任定邊左副將軍、綏遠將軍、西安將軍等大官要職。

兩相比較,乾隆帝確是犯了錯誤,顛倒了是非,混淆了忠奸,做了一件有損朝廷威嚴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