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四年正月初二日,乾隆帝因自上年十一月後籌辦征剿白蓮教起義之軍務,“心體焦勞,以勤致疾,少間,猶訓政無倦,召見臣工如常”。當日早晨,他還切盼獲勝喜訊,特寫《望捷詩》。這也是他最後的一首詩,其文為:
“三年師旅開,實數不應猜。
邪教輕由誤,官軍剿複該。
領兵數觀望,殘赤不勝。
執訊速獲醜,都同逆首來。”
當天晚上,乾隆帝病危,於第二日即正月初三日辰時去世,享年八十九歲,旋即尊諡為“法天隆運至誠先覺體元立極敷文奮武孝慈神聖純皇帝”,廟號高宗。
正月初三日,乾隆帝之遺詔下達。他在這道遺詔裏,對自己的一生作了如下的評價:
“……即位以來,日慎一日,當重熙累洽之期,不敢存豫大豐亨之見。敬思人主之德,惟在敬天、法祖、勤政、愛民,而此數者,非知之艱,行之維艱。數十年來嚴恭寅畏,弗懈益虔,每遇郊壇大祀,躬親展恪,備極精?,不以年齒日高稍自暇豫。中間四詣盛京恭謁祖陵,永維創業之艱,益切守成之懼。萬幾躬攬,宵旰忘疲,引對臣僚,批答奏章,從無虛日。各省雨?豐歉,刻係懷抱。凡六巡江浙,相度河工海塘,軫念民依,如保赤子。普免天下錢糧者五、漕糧者三、積欠者再,間遇水旱偏災,蠲賑兼施,不下億萬萬,惟期藏富小民,治臻上理。仰賴天祖眷貽,海宇升平,版圖式擴,平定伊犁、回部、大小金川,緬甸來賓,安南臣服,以及底定廓爾喀,梯航所至,稽首輸忱,其自作不靖者,悉就軫滅,凡此朕功之疊奏,皆不得已而用兵。而在位日久,經事日多,祗懼之心,因以日切,初不敢謂已治已安稍涉滿假也。……近因剿捕川省教匪,籌筆勤勞,日殷盼捷,已將起事首逆緊要各犯駢連就獲,其奔竄夥黨亦可計日成擒,蕆功在即,比歲環宇屢豐,祥和協吉,衷懷若可稍舒,而思艱圖易之心,實未嚐一刻弛也。……”
乾隆帝之遺詔,若僅就乾隆五十年以前的國內局勢,以及二征廓爾喀而論,應當說還是比較恰當的。乾隆初期中期,確是民富國強的“全盛之勢”,但到了乾隆晚年,則形勢便大有變化了,奸相和專權亂政,吏治敗壞,貪汙盛行,民多“蹙額興歎”。特別是乾隆帝之最後一首詩《望捷詩》及遺詔中關於白蓮教起義的評述,更與實情出入太多,此時不是已擒“起事首逆緊要各犯”大功即將告成之時,而是征剿三年,用銀已達七千萬兩,尚難見到告成之期,起義正在迅速擴展。由此可見,乾隆帝之遺詔有符合實際的一麵,也有嚴重諱過揚功之處,無法據此對其一生功過作出正確的評論。
二、瑕不掩瑜業績輝煌。
乾隆皇帝愛新覺羅?弘曆逝世以後,其子嘉慶帝琰在嘉慶四年正月初三日下諭,敬上其廟號時。對其文治武功作了這樣的讚頌:
“……綜攬萬幾,朝乾夕惕,愛民勤政,愷澤覃敷,普免天下錢糧者五、漕糧者三、積欠者再,谘詢?雨,宵旰殷懷。偶遇水旱偏災,蠲貸兼施,以及築塘捍海,底績河防,從不稍惜經費,為保衛生民之計,所發帑金不下億萬萬。至於獨運乾綱,整飭吏治,披覽章奏,引對臣工,董戒激揚,共知廉法,禮勳舊而敦宗族,廣登進而育人才。征討不庭,則平定準部、回部,辟地二萬餘裏,土爾扈特舉部內附,征剿大小金川,擒渠獻馘,地列職方。餘若緬甸、安南、廓爾喀,僻在荒服,戈所指,獻贐投誠。其台灣等處偶作不靖,莫不立即殲除,此十全紀績,武功之極於無外也。而且聖哲多能,聰明天縱,文闡六經之奧旨,詩開百代之正宗,巨製鴻篇,以及幾餘遊覽,莫不原本經訓,係念民生,聖製 詩文全集之富,尤為度越百家。又開四庫以網羅載籍,刊石經以嘉惠士林,集石鼓之遺文,複辟雍之古製,精研六律,纂輯群編,此聖學淵深,文德之昭於千古也。”
清朝的一些王公大臣和史學家,對乾隆帝的某些方麵也有所評述,當然,是以讚頌為主。原禮親王昭?在《純皇愛民》這一條目下寫道:“純皇憂勤稼穡,體恤蒼黎,每歲分命大吏報其水旱,無不見於翰墨。地方偶有偏災,即命開啟倉廩,蠲免租稅,六十年如一日。甘肅大吏以冒賑致罪,後甘省複災,近臣有以前事言者,上曰:朕寧可冒賑,不使子民有所枵腹也。後諸詞臣有以禦製詩錄為簡冊進者,今朱相國錄上記詠水旱豐歉之作,名《孚惠全書》以進。上大喜,賜以詩扇,告近臣曰:儒者之為,固不同於眾也。”
這些評述,有其可取之處,但因受尊君敬父思想的約束,難免不以頌讚為主。現根據前麵十幾章的敘述,對乾隆帝之一生功過,試為評論,主要分成兩個部分,一係看其如何治國理政,二是觀其執政之實效。先敘前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