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南雲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她的臉上掛著淚痕。
龍飛拿過一件毛巾被,輕輕蓋在妻子的身上。
他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雞蛋、西紅柿,炒了一個雞蛋西紅柿,煮了一鍋麵條,然後狼吞虎咽般吃起來。
他弄清楚了,工藝社合影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是樊小慧,樊小哲的孿生姐姐。
他曾聽肖克講過,樊小哲有個孿生姐姐是工藝師,跟她長得模樣相似,性格也相同。
曉菲如今在哪裏?
她是否還在人世?
龍飛一想到這裏,禁不住眼淚簌簌,他走到妻子旁邊,悄悄地坐在她的旁邊。
南雲,他的妻子和戰友,他們結識了17年,走過了多少坎坷的曆程,同時又有多少幸福美好的時光。
南雲幾乎集中了女人的所有優點,雖然她沒有白薇漂亮時尚,但是她純樸、善良、賢慧、聰明、勇敢、剛毅,她出生在蘇北山區一個普通的農家,父親南振發是中共地下黨員,是當時龍飛所在的南京中央大學的送奶工人,龍飛一直通過南振發傳遞情報,可是後來南振發光榮犧牲了,那是1948年的深秋……
解放前的南京,夜,槍聲。
龍飛踉踉蹌蹌地穿街過巷。
背後,軍警,特務尾隨而來。
龍飛跑到一個獨院門口,用力敲門。
裏麵傳出低沉的聲音:“誰?”
龍飛說:“為了新中國的到來。”
裏應:“時刻準備著。”
門開了,現出一個中年男子,他是南振發,南雲的父親,中共地下黨員。
龍飛進門,南振發將門拴上。
龍飛說:“南先生,你快走,黨內出現了叛徒,老柯讓我通知你趕快轉移。”
南振發說:“城裏認識我的人太多……”
後麵追趕聲漸進,槍聲大作。
南振發說:“我還有一批文件需要處理,你趕快走吧。”
這時,西廂房裏走出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紅潤的麵孔,現出樸素的氣質,她是南振發的女兒南雲。
南振發說:“這是我的女兒,剛從鄉下來,小雲,你趕快跟龍先生走。”
龍飛一陣猶豫。
軍警,特務們在敲門。
南振發怒喝:“快走,這是黨的命令。”
龍飛和南雲向後院跑去。
南振發跑回屋內,拿出一支手槍,又從書房內找出一些文件,燃燒起來。
軍警,特務們撞進門來。
南振發向敵人射擊,一片激烈的對射。南振發身中數彈,看到文件已燃盡,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倒下了。
軍警,特務們衝進屋內。
特務頭目說:“這個共黨好頑固。”
特務甲說:“他好像還有一口氣。”
特務頭目說:“共產黨越剿越多,也不用要活口了,把他釘在牆上!”
幾個特務架起南振發,靠在牆上,特務乙找來鐵錘和鐵釘。
南振發渾身是血,氣息奄奄。
特務頭目問:“南振發,死到臨頭,你還有什麼說的?”
南振發義正言詞地說:“共產主義是不可抗禦的!”
特務頭目冷冷地說:“可惜你看不到這一天了,給我釘!”
特務乙照準南振發的腦門準準地釘著……
南振發犧牲了。
小巷深處,龍飛拉著南雲拚命飛奔。
南雲感到一陣不祥的恐懼。
她猛的站住,往回跑去,大叫一聲:“爸爸!”
龍飛攔住她,她昏倒在龍飛懷裏……
一切跪於沉寂。
蘇北山區,下午,一片蒼茫煙流,白雲飄蕩著,給山峰罩上了神秘的色彩,蒼鬆,翠柏,怪石,廟宇,變得若隱若現,飄飄蕩蕩。
一個騎在牛背上的小牧童吹著短笛,笛聲淒涼、委婉……
龍飛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
陽光給山巒塗上了一層奶油般的黃色,一朵蓬蓬鬆鬆的雲彩,在天際間浮動,徐徐飄去……稀鬆的樹林中,露出些倦了的鳥聲。
山間小道上,忽然出現一個紅電子,飄飄悠悠而來。
原來是南雲,她身穿紅布衫,翠褲,生得亭亭玉立,踏著清脆的步子,她小巧玲瓏,白如珠玉的瓜子臉上,兩隻烏黑的大眼睛閃爍不停,鼓甸甸的胸脯一顫一顫兒。她身裹紅杉,戴著紅頭巾,如一團紅雲,仿佛置身雲端,輕飄飄的,她那一雙黑亮的水銀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令人銷魂的笑容。
龍飛看到她,一陣觸電般的顫抖。
龍飛大聲喚著:“南雲!南雲!”
南雲發現了龍飛。
南雲喊道:“龍飛哥!”
兩個人兩小無猜般的擁抱。
龍飛拽著南雲搶了個半圓形。
龍飛問:“你到這兒幹嘛來了?”
“我采點野花,你呢?”
龍飛笑道:“姑娘就愛花。”
南雲問:“你從哪兒來?娘在家烙餅子呢,她弄了點鹹帶魚,說炸著吃。”
龍飛砸吧砸吧嘴:“太好了,我好長時間沒聞著腥味了。”
南雲咯咯笑著,說:“我看你呀,是屬貓的,這天好熱,衣裳都粘身上了,那邊有口井,咱們弄點水喝。”
龍飛牽著南雲的手,飛也似的跑著。兩人來到井前。
南雲望著清湛湛的泉水:“怎麼喝呀?”
龍飛說:“你揪住我,我用手捧給你喝。”
南雲揪著龍飛,將身子探進水井,用雙手捧著一掌水。
南雲說:“唉,有點像猴子撈月。”
龍飛盡情地喝著。
南雲說:“你這個討厭鬼,你怎麼先喝了?”
龍飛捧著一掌水,來到地麵,說:“喝吧。”
南雲貪婪地喝著。
南雲喝完,龍飛雙手緊緊貼在南雲柔潤鮮粉的臉蛋上。
南雲俏皮地一撇嘴:“龍飛哥,你占我的便宜。”
“誰叫我是你哥。”
南雲說:“我娘可是你幹娘。”
龍飛笑道:“幹娘也是娘。”
南雲說:“龍飛哥,我給你唱支山歌,你愛聽嗎?”
龍飛點點頭。
南雲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清亮亮的山歌……
龍飛說:“我一聽你唱的歌,就心跳。”
南雲笑了,臉上像綻開了一朵山花。
南雲說:“瞎說,我聽聽看。”
南雲伏在他的胸前,聽著,龍飛劇烈的心跳聲,龍飛就勢擁緊了南雲。
南雲俏皮地推開他,說:“你又占我便宜!”
南雲望著清湛湛的井水,說:“龍飛哥,這天太熱,我想在井裏洗個澡。”
龍飛說:“那井裏的水怎麼喝呀?”
南雲說:“我身子不髒,再說這井裏的氺是活的。”
龍飛說:“我沒有說你身子不幹淨,你身子是香餑餑兒捏的,我是說……”
“人以水為淨……”
南雲說:“你不許偷看,幫我看著點人。”
龍飛說:“這荒山野地,哪有什麼人?”
南雲說:“萬一有個放羊的,砍柴的,你可不許偷看。”
“要偷看,瞎我的眼睛。”
南雲笑道:“我考考你的功夫,你呀到那山壁跟前做一個倒立,什麼時候我說完了,什麼時候你就停止。”
龍飛點點頭,說:好吧。
他來到對麵山壁前,做倒立狀。
嘩嘩嘩:的水聲。
南雲的聲音:不許偷看。
龍飛麵紅耳赤,說:“我沒偷看。”
井麵上浮起南雲的腦袋,她快活地戲水。
龍飛雙手有點打顫兒。
南雲的聲音:行了。
龍飛已是氣喘籲籲。
南雲說:“夠意思,今晚我請你喝酒。”
一抹晚霞斜倚在村子的西側,河上的老柳歪歪的,梢頭掛著點光彩,河裏沒有多少水。幾個光腚的孩子正在戲水;河水發出一些微腥的潮味,河麵上漂浮這玉米的小水泡。
南雲家院子很清雅,掛滿絲瓜,豆英的籬笆上,綠油油的葉子溫煦的陽光下;三間房的北屋,炊煙嫋嫋地從屋頂上飄起……
院內石桌上放著一碟醃黃瓜,幾個燒糊了的老玉米,一摞剛烙的貼餅子。
南雲娘正在灶台前忙活兒,灶旁放著一碟鹹帶魚。
南雲挎著花籃,龍飛背著一捆柴火走進院子。
南雲說:“娘,我們回來了。”
南雲娘用抹布擦擦手,走出屋。
南雲娘說:“龍飛來了,幹娘昨天還念叨你呢!雲兒,快弄點氺,讓龍飛洗把臉。”
南雲撅著嘴說:“娘,你就心疼他,重男輕女。”
南雲娘笑道:“你也是半邊天,塌不下來,快,都進屋歇歇,我去炸鹹帶魚。”
南雲娘進屋,來到灶台前炸魚。
龍飛走進兩麵一間小屋,他喝了一打缸子水。
南雲:“你洗把臉。”
龍飛來到院裏,接過毛巾,洗了一把臉。南雲拿來碗筷,麻利地擺好。
南雲來到娘身邊,說:“娘,我來幫你。”
南雲娘說:“你弄點老鹹菜疙瘩,龍飛最愛吃。”
南雲娘說:“別忘了用專用筷子。”
“知道嘍。”
龍飛坐下。
南雲用筷子拌著小蔥豆腐,說:“小蔥豆腐——一清二白!”
龍飛問:“酒呢?”
南雲神秘地一笑:“娘不讓你喝酒,晚上,我陪你喝。”
南雲娘拿著一碟剛炸的鹹帶魚出來。
南雲娘說:“你們又說什麼悄悄話?開飯。”
龍飛一邊吃著烙餅子一邊說:“娘烙的烙餅子真香!”
南雲說:“娘有秘方唄。”
龍飛說:“這鹹帶魚的味兒也不賴!”
南雲說:“當然不賴,這是娘特意到縣城買的。”
南雲娘說:“龍飛,你出來小心點,這兵荒馬亂的。”
龍飛夾了一塊鹹魚說:“娘,吃魚,這烙餅子的外焦裏不焦,香啊!”
南雲娘說:“我都烙了四十多年了,那時候還沒有你和菊兒呢。”
南雲說:“娘,您都可以開個烙餅子鋪,叫南氏烙餅鋪。”
南雲娘笑道:咱水頭村能烙餅子的多了。
南雲說:“那咱們就開幾家烙餅鋪,就叫南氏烙餅鋪。”
晚上,南雲大娘已經熟睡,懷裏抱著一個大枕頭,那枕頭已經破舊,上麵印有頭發的油膩兒。
南雲挑著水桶,一顫一悠地進院,她把兩桶水倒進一口大水缸,龍飛走出屋。
龍飛問:“南雲,幹娘睡覺為啥總抱著一個大枕頭?”
南雲回答:“習慣了,是我爹的枕頭,自打爹走後,娘睡覺就一直抱著,一抱就是十幾年……”
南雲拉龍飛往前走了幾步:“我爹和我娘可好了,從沒紅過臉,又一次爹砍柴傷了手,娘心疼得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樣。”
龍飛笑道:“我要走了,不知有沒有人給我抱枕頭?”
南雲捶了一下龍飛:“你想得倒美。”
龍飛問:“酒呢?”
南雲說:“先回屋去。”
龍飛回到屋裏。
一忽兒,南雲抱著一壇酒和兩個大鴨梨走進來。
南雲說:“這可是上等的老白幹,我埋了好長時間了。”
龍飛說:“酒越沉越香。”
南雲坐在坑頭上,拿過兩個碗,舀滿了酒,說:“今晚我陪你喝。”
龍飛說:“你哪兒會喝酒?”
南雲說:“高興唄。娘說不讓你喝酒,是因為爹最喜歡喝酒,她一見到酒,就想起爹,我知道你饞。”
南雲:“我眼裏不慘沙子,我經常看到你一個人偷著喝酒。”
龍飛:“你還是個小奸細。”
南雲說:“這人世間就我最知道你,心疼你。”
龍飛說:“南雲,你真好……”
南雲撒嬌地依偎在龍飛懷裏。
龍飛說:“嫁給我吧……”
“想得美,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這是怎麼說的……”
龍飛瘋狂地吻著南雲,南雲也緊緊地箍住龍飛的腰……
第二天清晨,龍飛被一陣腳步聲驚醒。
窗外南雲正挑著水桶走向正屋,嘴裏哼著小曲,又粗又黑的大辮子甩來甩去。龍飛迅速地拿衣服,下了坑,走出房間。
南雲跨出屋門,笑道:“不再睡會兒,我把你吵醒了吧?”
龍飛笑笑說:“沒,沒有,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上了。”
南雲娘正在紡車旁紡線,聽到她倆的說話,說道:“龍飛,到我家別客氣,都是一家人。”
龍飛說:“幹娘,我沒把您當外人。”
幾天後,天蒙蒙亮。村裏靜悄悄的,人們正在熟睡。
南雲起床,在鏡前洗了洗臉,梳梳妝,挑起水桶,開了院門,到村頭跳水。南雲來到村頭井前,放下吊桶。
村頭青紗帳裏灰蒙蒙一片,突然出現了國民黨青天白日旗,緊接著出現無數亮閃閃的鋼盔,鋼盔亮得刺眼,出現了荷槍實彈的國民黨匪軍。
匪軍包圍了村莊。
南雲一抬頭,看到大批匪軍,慌得撒腿便跑。
南雲叫道:“國民黨兵來了!”
兩個匪軍嬉皮笑臉地叫著“俊妞”,朝南雲緊緊追來。
匪軍甲說:“俊妞!”
匪軍乙說:“陪老子玩玩。”
南雲跑進院子,反手把門拴上,心口突突亂跳。
南雲叫道:“娘,國民黨兵來了!”
兩個匪軍追到門口,用槍托砸門,一個匪軍翻上牆頭。
南雲驚慌失措,跑進自己的屋裏,洪大娘在睡夢中驚醒。
門被踢開,一個匪軍端著刺刀衝進院內,另一個匪軍從牆頭翻下來,匪軍衝進南雲的房間。南雲嚇得竄上土坑。
南雲娘從炕上跪下來,叫道:“踢不得呀!”
匪軍乙用刺刀逼住南雲娘的胸脯,將她逼在炕角。
匪軍甲獰笑著,將南雲壓倒在炕上,拚命剝脫著她的衣褲。
南雲拚命抵抗,南雲趁匪軍甲不備,一頭撞倒匪軍甲,趁機踢中他的下身,匪軍甲慘叫一聲,倒下了。
匪軍乙聽到了屋裏匪軍的慘叫聲,急忙放開了南雲娘,端著刺刀衝進南雲的房間。
南雲喘息著,顫抖著,雙目充溢著怒火和恐懼,惡狠狠地盯著匪軍乙,匪軍乙瞟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同伴,凶狠地端著刺刀朝南雲刺來……
南雲驚恐地尖叫。
匪軍乙尖叫一聲,軟綿綿倒下了,他的頭上挨了重重一擊。
龍飛像一尊鐵佛出現了,他的手裏握著一柄鐵鍬。
南雲叫道:“龍飛哥!”
南雲撲到龍飛的懷裏,龍飛撫摸著南雲。
南雲娘顫巍巍撲進來,看到地上躺著的匪軍的屍體,說道:“你們快逃吧!趕快上山!”
龍飛說:“幹娘,您把這兩具屍體拖進菜窯,我們走了。”
龍飛領著南雲來到後院的土牆旁,他把南雲拖上牆頭。
南雲望著南雲娘:“娘……”
南雲娘一招手,說:“快走吧!”龍飛和南雲翻牆而過,龍飛領著南雲躲過匪軍,從村北鑽入青紗帳,轉眼即逝。
一個匪軍哨兵發現了他們,放了幾下冷槍。
晚上,附近山上一個山洞裏。
旁邊燃著篝火,南雲坐在一塊石頭上。
龍飛抱著一大堆幹草進來,鋪在地上。
龍飛說:“今晚你睡在這上麵,挺軟和。”
南雲問:“你呢?”
龍飛說:“我守在門口,幫你放風。”
“不行,那還不把你累壞了。”
龍飛說:“我一天睡不了幾個鍾頭覺。”
“我睡前半夜,你睡後半夜,咱倆輪流睡。”
龍飛說:“我坐在門口打坐,也是睡覺。”
南雲問:“你怎麼有那麼打勁兒,一錘子就把那個日國民黨兵敲死了。”
龍飛說:“我又不是泥捏的,人逼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也挺棒,踢的真是地方!”
南雲聽了,羞紅了臉,上前揪住龍飛的耳朵,叫道:“你真壞!”
龍飛說:“踢的是地方,一報還一報,踢壞他的惹事根苗,他就永遠老實了。”
南雲問:“龍飛哥,你說匪軍會不會摸上來?”
“說不準。”
南雲說:“娘不知怎麼樣了?”
當晚,南雲家,南雲娘在灶台前忙乎,她打開熱氣騰騰的籠屜,鍋內蒸的是一堆大土豆和老玉米,這是她為龍飛和南雲準備的食物。
南雲娘來到院內牆角下,打開瓦罐,用筷子夾出一塊塊老鹹菜疙瘩,放進一個瓶子裏。
夜深人靜,山上寂靜無聲,隻有晚風吹過後鬆濤的歎息聲。
石洞內,篝火燃盡,一息尚存,南雲趴在幹草堆上安然熟睡,她呼吸均勻,臉色紅潤。
龍飛坐在洞中,神態安詳,端莊肅穆,耳諦四周,全神貫注。
雄雞長鳴,晨曦初露。
一輪紅日跳躍著從東方噴薄而出,冉冉升起。山峰在寧靜的氛圍中閃爍著萬點霞光,閃爍著,跳躍著,從山間的樹葉縫隙間,從銀白色的石頭上,折射著,融合著。
從石洞內向外望去,龍飛端坐,一動不動,如同石雕,背襯紫靄和蒼翠之色,十分壯觀。
一縷縷陽光泄進山洞。
南雲醒了,看到龍飛的側影,露出了幸福愉快的笑容。
南雲走出山洞,她迎著陽光和滿山鳥鳴,伸展著腰肢,山間小路上,南雲娘手垮竹籃急匆匆走著。
南雲認出了娘,驚喜地叫道:“娘!”
龍飛也發現了南雲娘,叫道:“幹娘!”
南雲娘走進山洞。
南雲問:“娘,你沒事吧?”
南雲娘喜盈盈地說:“沒事,沒事,你們好嗎?”
南雲說:“有龍飛哥在,我什麼也不怕。”
南雲娘說:“那就好,娘給你們送吃的來了。”
南雲娘走進山洞,扯開藍布,露出土豆,老玉米和鹹菜疙瘩。
南雲高興地說:“龍飛哥,這是你喜歡吃的鹹菜疙瘩。”
南雲娘把老玉米遞給龍飛,說:“趁熱吃吧。”
龍飛問:“匪軍走了嗎?”
南雲娘說:“走了,咱們回家吧。”
南雲說:“媽,您先走,我們隨後就下山,咱們拉開一點距離。”
南雲娘說:“好,我先下山。”南雲娘走了。
南雲說:“龍飛,咱們倆也拉開一點距離,我在前麵走,你在我背後,如果有情況也好應付。”
龍飛說:“你想的挺周到。”
南雲吃完玉米,走出山洞,往山下走去,龍飛跟在她的身後。
南雲正走著,忽然發現前麵草叢中有兩個亮閃閃的東西,仔細一看,是鋼盔。
果然是兩個匪軍,挎著上了刺刀的槍。
兩個匪軍發現了南雲。匪軍甲說:“俊妞兒!”
匪軍乙說:“山村出俊鳥!”
兩個匪軍朝南雲追來。
南雲奔跑,那條紅頭巾一瓢一瓢的。匪軍像發現了獵物,發瘋地追著。
匪軍甲正跑間,猛然間腿被絆了一下,跌倒了,龍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雙手掐住了他的喉嚨。
匪軍甲翻了翻白眼倒下了。
匪軍乙聽到了後麵的聲響,回頭一看,發現了龍飛,端著刺刀朝龍飛撲來。
龍飛已經卸下了匪軍甲的槍,也端著刺刀朝匪軍乙衝來。
匪軍乙哇哇叫著,朝龍飛刺來。
龍飛見他訓練有素,有些緊張,雙手攥出了汗。
匪軍乙刺了個空。
龍飛連連後退。
匪軍乙哇哇叫著,又朝他撲來。
南雲額頭冒出了汗,渾身緊張得打顫兒,叫道:“扣扳機兒,開槍啊!”
龍飛聽到她的提醒,下意識地扣動了槍的扳機。
“砰!”槍聲響了,匪軍乙軟綿綿倒下了。
“砰!砰!砰!……”一槍引得亂槍響,附近的匪軍聽到槍響,一起朝這裏追來,原來這是一個巡邏小隊,共有8個匪軍。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
龍飛提著槍,緊跑幾步,拽起驚慌失措的南雲朝山上跑去。
6個匪軍緊追不舍。
“砰,砰!……”子彈貼著龍飛,南雲的身邊飛過。
龍飛拽著南雲狂奔。
在一個山路的拐彎處,龍飛把南雲的紅頭巾拉下來,係在一塊石頭上。
龍飛說:“你快跑,我掩護你。”
南雲激怒了,罵道:“你說什麼傻話?你一個人能對付那麼多人嗎?還不是送死?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龍飛聽了,心裏一陣感動。
匪軍追上來了,紅頭巾穿了好幾個窟窿。
龍飛開槍還擊,打死了一個匪軍,子彈打光了。
南雲狠命拽開龍飛,說:“還不快走!”
前麵是個懸崖,一片絕壁,底下是萬丈深淵。
南雲絕望地說:“這下完了,這就是命!龍飛哥,抱緊我,咱們一起往下跳,不能讓敵人活捉了去!”
龍飛望著蒼翠的山巒,灰蒙蒙的雲團。
6個匪軍依次出現了。
南雲緊緊依偎著龍飛。
南雲說:“我喊一、二、三,咱們一起往下跳,一、二……”
6個匪軍身後出現一個人,高舉著一顆手榴彈,是南雲娘。
南雲娘說:“誰也不準動,不然我炸死你們。”
一個匪軍驚慌失措,慌亂之中朝南雲娘開槍,鮮血染紅了南雲娘的胸膛……
“轟!……”手榴彈炸響了,南雲娘和6個匪軍都被炸得東倒西歪,倒在血泊之中。
南雲悲痛地叫道:“娘!”
南雲跌跌撞撞的撲來……
龍飛叫道:“幹娘!”
龍飛也飛奔著……
五彩繽紛的野花叢中,南雲飄散著頭發。
龍飛飛奔著……
兩個人奔跑著。
二人旋轉著,飛舞著……
龍飛還想起一次和肖克晚上到北京南池子偵察敵特的秘密電話,兩個人來到南池子路口一家小飯館,店主熱情地招呼他們入座。
“二位來點什麼?”
“今天我請客,你想吃什麼?”龍飛接過店主遞過的小碟和竹筷。
“來兩碗熱湯麵,多放一個雞蛋。”肖克爽快地說。
“好,兩碗熱湯麵!”店主吆喝著轉到裏間廚房去了。
一忽兒,店主端來兩大碗熱湯麵,上麵漂著一個蛋黃,幾片木耳,一絲菠菜。
龍飛:“來,老肖,趁熱吃。”
肖克端起飯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我還真有點餓了。”肖克憨憨地說。
龍飛說:“我還有個正經事要給你說說呢。”
“什麼事?”肖克抬起頭。
你都過而立之年了,怎麼還不成家?條件太高了吧?
“我要能找個像嫂子那樣的,我就成家,姻緣的事,可遇而不可求啊!”肖克歎了口氣。
龍飛道:“也別條件太高了。”
肖克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樣,你長得多帥,我長得又黑又瘦,哎,沒辦法,爹娘給的。”
龍飛問:“咱們公安係統你就沒有看得上的?”
肖克苦笑道:“我看得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
“別的係統的,我看也可以。”
肖克低下了頭:“人家嫌幹咱們這行的沒有生活規律,工資又低,又有生命危險,怕最後落個孤兒寡母……”
龍飛也歎了一口氣:“幹咱們這一行光榮是光榮,神聖也神聖,可是確也很辛苦,也有危險,有些人不會理解。”
肖克掏出香煙,彈出一支,遞給龍飛,自己也點燃一支。
來,老龍,熏一根哈德門的煙。
龍飛接過煙,點燃了,津津有味地吸起來。
肖克望了望窗外,繼續說道:“去年我在浙江辦案時,邂逅了一個姑娘,她長得像一根水蔥,天生麗質,而且純潔得一捏就碎。我倆一見就像前世有緣似的,兩個人一下子就對上眼了。那是個細雨蒙蒙的日子,富有詩情畫意,在煙霧蒙蒙的錢塘江畔,她穿著藕荷色的裙子,打著一個淡藍色的雨傘,飄飄悠悠而來,一雙大眼睛,水盈盈的……”
肖克說到這裏,眼睛裏泛出神采:“第一次相遇,就有說不完的話,沒想到他對我們這一行充滿了幻想,充滿了敬仰之情。她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反特電影,特別喜歡看《福爾摩斯探索案》,她想做個女偵探,還問我咱們能不能收她做特工,她想學開車,發報、打槍、格鬥,這真是一次奇遇。”
龍飛聽得入迷了,津津有味地說:“這就是緣分,緣是天意,份在人為。”
肖克已陶醉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她帶我來到她的家裏,這是江邊一個小鎮,人煙稀少,她家是一座普通小木樓,她和奶奶在一起生活。她的家不知得像個小鴿子窩,牆上掛著許多小布娃娃,鬼子裏是個小瓷娃娃,床頭擺著幾支各式的玩具手槍。吃過晚飯,我們一起到江邊散步,天已經很晚了。我們依依難舍,在那麼美麗的月光下,她輕輕踮起腳尖,吻了我,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她依偎到我的懷裏,我覺得心跳加快了,就像抱著一隻溫暖的小動物,她仰起臉,說:‘大駱駝,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問:‘你喜歡我什麼?’她說:‘說不上來。’接著又說:‘我有時感到很寂寞。’說著,嗚嗚哭起來。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她說:‘你把我抱得緊一些。’我使盡全身力氣抱住她,簡直要把她扯碎。她突然渾身像觸電般的發抖,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不時地翻著白眼。我以為她發了病,有點害怕了。我大聲問:‘你怎麼了?’她不說話,渾身抖得更厲害,我覺得她全身潮潮的,忽然,她昏了過去,我把她平放在草叢裏,她麵色緋紅,大汗淋漓,我用手絹輕輕地擦去她額頭、臉上的汗水……一忽兒,她醒過來了,恢複了平靜,大眼睛嘲笑般地望著我,充滿了柔情蜜意,她一骨碌爬了起來,咯咯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呀,真是個傻駱駝!’說完,一溜煙跑了。她就像一塊花綢子在江邊飄啊飄啊,一忽兒便無影無蹤了。我以為自己在做夢,用手一掐大腿,嘿,還挺疼。”
龍飛歎道:“真是天生尤物,你小子傻有傻福氣,她是真愛上你了。”
肖克沉默不語。
“後來呢?”龍飛催問道。
“後來,我回到北京,信來信往,簡直就分不開了。”
“老肖,你戀愛了。”
肖克的臉上浮現了烏雲,眼圈漸漸泛紅。
“後來呢?”
“老龍,你知道幹咱們這一行的規矩,我跟組織上彙報了這一情況,組織上派人了解了那個姑娘的家庭和社會關係的情況,讓我停止和她來往,”
“為什麼?”
“她家庭出身資本家,她的父親在三反五反運動中畏罪自殺了,母親出身國民黨官宦之家,解放前夕不願留在大陸,但又說服不了自己的丈夫,拋下丈夫和獨生女兒,到了海外,這個姑娘不但出身不好,而且有海外關係,社會關係複雜……”
肖克說著說著,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龍飛勸道:“組織上的決定是有道理的,這也是幹咱們這一行的規矩,當然,這件事也的確很遺憾,太遺憾了……”
肖克抹去淚水:“我愛她愛得太深了,而且是我人生的唯一一次戀愛,我在她身上找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龍飛緩緩道:“作為同誌和兄長,我理解你,同情你,可是幹咱們這一行的,隻能將兒女情長置之度外,你提出和她分手,我想,她也會受不了的……”
“我給她寫了最後一封信,信中說,我實際上欺騙了她,我有妻子和孩子,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我們不能發展到比同誌更進一步的關係……”肖克不願再說下去,隻得吃麵條來掩飾自己的情感。
“她叫什麼名字?”龍飛問。
“她叫白緹,是鎮上一個供銷社的會計。”
“白緹?多麼優美的名字。”
龍飛若有所思。
秋夜的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組成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罩在裏麵。滿目接觸的都是罩在這個柔軟的網裏的東西,那房屋,樹木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處,都珍藏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了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兩個人朝北池子走去。
萬簌俱寂。
龍飛望著那彎彎的月亮,感歎地說:“老肖,你看這月亮多像一葉輕舟,在黑夜的海洋裏蕩漾,簡直說不出它是在蕩漾,漂浮,還是停著不動,那尖尖多像是漣紋。”
肖克已逐件從傷感的氛圍中擺脫出來,笑道:“老龍,你才思敏捷,又有文采,怪不得南雲會看上你,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龍飛點燃了一支煙:“南雲剛分到大連市公安局時,那時我隻是對她印象不錯,她對我印象也不錯,她長相一般,平時不大引人注目,但她工作努力,學習刻苦,在意誌方麵有一種吸引你的魅力,這種超人的意誌平時是看不出來的。有一次,我們兩個人奉命去西北調查一個案子,為追一個逃犯,進入大沙漠,後來迷了路,整整6天,一直在沙漠裏轉,帶的幹糧吃光了,後來就把駱駝殺了,吃駱駝肉。吃光了駱駝肉,還是沒有走出大沙漠,而且水也喝光了。我們都筋疲力盡,我有些感到絕望,可是南雲似有信心,她說,隻要能找到水,即使沒有飯吃,也能活十幾天。我們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又往前走……又過了幾天,我實在走不動了,渾身軟的沒有一絲力氣,嘴裏嘴外都是大泡,我一看南雲,她臉色焦黃,消瘦許多。我開始發高燒,大聲說胡話,夜裏又覺得很冷,傳得發抖,渾身哆嗦,有時昏迷。南雲把我偎到懷裏,用她那熱乎乎的身體溫暖我,我說:‘南雲,我恐怕不行了,你給我一槍吧。’南雲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她說:‘老龍,咱們都是黨員,入黨的宣誓詞,你都忘了嗎?這不是一個黨員說的話。’我說:‘我不能連累你,要不然咱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一個或許還能活著出去。’南雲說:‘我不能丟下你,我背也要把你背出大沙漠。毛主席說:中國人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困難嗎?’就這樣,她一直背著我,往前走啊,走。我見他氣喘得厲害,渾身都被汗濕透了,是在過意不去,於是從她背上滑下來,伸手去掏槍,剛吧槍舉到太陽穴前,被她一下子撲倒了。她哭著打了我幾記耳光。她說:‘逃犯還沒抓到,你就要死,你想一想,你對得起我這幾天背你的功夫嗎?’我算是服他了。說實在話,過去有那麼多優秀漂亮的女人追求過我,都沒有使我動心,我真是對這麼一個相貌平平,身體瘦小的女人產生了敬愛之情!”
肖克聽得入迷了,感歎道:“這樣的女人是在令人敬佩!”
龍飛又說下去:“她繳了我的槍,又背起我往前走,後來簡直就是往前爬,以後就是揪住我的皮帶往前拖……”
肖克眼睛仿佛出現了一幅悲壯感人的畫麵,茫茫大沙漠,烈日當空,赤日炎炎,一片焦黃之中,一男一女掙紮著前進,儼然一尊泥塑……
龍飛道:“爬著,爬著,奇跡出現了,前麵出現了一個死屍。”
肖克問:“是不是木乃伊,大沙漠裏時常能見到這種幹屍。”
龍飛搖搖頭:“不是,原來是那個逃犯的屍體,他也迷了路。”
肖克說:“如果餓得難受,其實也可以吃這屍體。”
龍飛道:“不,我們嫌她的肉臭。我們又繼續朝前爬,爬到晚上,我們倆人都昏倒了。第二天醒來已是天明,這是天上傳來轟鳴聲,一架飛機出現了,我們終於得救了。半年後,我和南雲結婚了。”
肖克道:“真是可歌可泣!”
龍飛感慨萬千:“愛戀是一種命運,有人追求一生而求之不得,也有人雖然脫逃卻又幾度落入漩渦,還有人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龍飛還清楚地記得:幾年前他接受上級指示,以一個潛伏特務的身份,取得了白薇的姐姐白薔的信任,踏上台灣島。在梅花黨副主席黃飛虎的別墅裏,受到特務們的懷疑。一天晚上,10點多鍾,黃飛虎的女兒黃妃走進他的臥房。
黃妃向他招手道:“隨我來。”
龍飛隨她走了出來。
黃妃帶他來到一間大廳。黃妃按了一個電話,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據點,白色的小樓門口有兩個便衣特務正在晃蕩。龍飛清清楚楚看到那門牌上寫著:崗山路22號。
屏幕上出現那個水牢,出現了南雲特寫的鏡頭。她麵容慘白,失去了血色,頭發散著,兩隻眼睛射出憤怒的怒火。南雲衣衫破爛,兩隻手扶著鐵柵。
龍飛不忍看下去,一陣心酸。
黃妃笑道:“龍飛同誌,真是失禮了!”
龍飛一聽,心頭一震,心想:難道敵人發現了自己,她怎麼叫出自己的真名實姓。
龍飛故作鎮靜,問道:“龍飛是誰?”
黃妃從懷裏摸出一張照片,隻見是龍飛全家照,照片上是龍飛,南雲和孩子小雲。
龍飛愣了一下,猛然悟道,妻子南雲被派往國外工作,怎麼會落在敵人手裏,敵人在南雲身上搜出了這張全家照。妻子南雲在國外工作,四年故鄉和家人,因此帶了這張照片。
黃妃嗬嗬笑道:“龍飛同誌,幹得不錯呀!”
龍飛知自己已經暴露,猛地一縱身,上前扳過黃妃的身子,將她的左胳膊擰到背後,右手掏出手槍,頂住黃妃的右太陽穴。
這是屋內大亮,黃飛虎帶著一群惡奴闖了進來,有的握著手槍,有的端著自動步槍。
龍飛大聲喝道:“你們敢動一動,我就打死她!”
黃飛虎等人一動不動,氣氛十分緊張。
黃飛虎堆著一個話筒講了幾句,然後把話筒扔給龍飛。
龍飛聽到一人吼道:“女共黨,你招不招!”
那人嘻嘻笑道:“瞧瞧,這是多麼平和的一家子,可惜呀,照片上的小兔崽子見不到媽媽了!”
南雲將一口血水噴在大金牙臉上,罵道:“匪徒,畜生!共產黨早晚要和你們這些儈子手算總賬!”
一個匪徒氣得吼道:“剝光她的衣服,給她點顏色瞧瞧!”
惡奴們撲上來,狠命地剝著南雲的衣服,南雲拚命掙紮、反抗、呼叫,可是哪裏敵得過那些壯漢,壯漢開始輪流侮辱南雲。南雲拚命反抗……
龍飛不忍看下去,大聲喝道:“黃飛虎,你快命令他們停止這種暴行,不然我開槍打死你的女兒!”
黃飛虎見狀驚恐萬分,趕到一個擴音器前,大聲喝道,“胡飛,快把女共黨押下去,不要胡來了!”
那個匪首叫胡飛,聽到黃飛虎的聲音,立即命令停止對南雲的侮辱。
龍飛押著黃妃從旁邊的一個側門出去,穿過遊廊,來到外麵,隻見門前停著3輛轎車。龍飛押黃妃來到一輛紅色轎車前,猛地一推黃妃,趁勢鑽入轎車,飛似弛向南道,弛向門口,撞開警衛,開入山道。
後麵槍聲大作,有幾輛轎車追來。
以後,在中共台灣地下黨的幫助下,他返回大陸。
龍飛回到北京向公安部門彙報了情況,當即表示要到馬來西亞去營救自己的妻子南雲。李副部長要龍飛好好休息,決定派路明去馬來西亞救南雲。
這一天晚上,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美美酒家進來一個中國海員,他穿著海魂衫,壯壯實實的身材,一雙機警的大眼睛。他來到一個角落裏搖了一些酒菜,獨酌起來。他的眼睛不時瞟著街對麵一幢白色的小樓。
美美酒家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各種皮膚的海員,商人和妓女,還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地痞。
酒家老板正張羅著:“諸位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到這裏賞光,這裏有西班牙的美酒,法國的白蘭地,新加坡的二龍戲珠名菜,馬來西亞的水蛇肉,大家來嚐一嚐,看一看嘍!”
老板來到半倚著櫃台的一個女郎跟前道:“蘇拉,來,給貴客們表演一段脫衣舞。”
那女郎是亞洲人與歐洲人的混血兒,白皙的皮膚,碧藍的眼珠,烏黑的披肩發,麵上抹得像猴屁股,身穿一件烏黑的蟬翼超短裙,右手腕上套著一個金圈。
那個叫蘇拉的女郎輕飄飄地朝諸位瞟了幾眼,然後朝左邊角落裏正在啃雞骨頭的一個架火嚷道:“鬼三,快給姑奶奶伴奏!”
那個家夥慌忙放下骨頭,用沾滿雞油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把一個鴨舌帽扣在頭上,抄起一把吉它,蹦蹦地彈起來。
音樂靡靡,疾如流水……
蘇拉旋轉著彈簧一樣的身子,在酒家的大廳裏飛快地旋轉著,她像一尾魚在酒客間扭來扭去,酒客們發出一陣瘋笑。
蘇拉跳著,脫下了短裙,將它楊到空中,一個地痞接過來,吻了吻,又往下傳著。
酒客們發出一片呼哨。
蘇拉在燈光下愈發晃得抑眉籠翠,檀口含丹,一雙秋水眼睛,轉盼流光。
酒客們轟動了,許多人站了起來。
這時,一個酒鬼跌跌撞撞來到蘇拉麵前,拱手道:“嗬,女神,我們跳個倫巴吧!”
蘇拉像受驚了的小雞一般,用腳踢了他一下,然後跑到裏麵去了。
一個紅鼻子大漢衝到酒鬼麵前,吼道:“沒出息,真是夜壺的肚量,我他媽給你來個倫巴!”說著一巴掌摑過去,把酒鬼打趴在地上。
老板打著哈哈道:“諸位,我們一起跳倫巴吧!”
“好,就跳倫巴!”底下有人應和著。
酒客們跳起了倫巴,一片狂歡聲充溢了這個小小的酒家。
那一直坐在角落裏的中國海員無心觀賞這狂舞的場麵,悄悄退了出來。
他就是路明,肩負著營救南雲同誌的任務。
路明有點著急,他緊張地看了看手表,他必須在東方號輪船開船前將南雲同誌救到船上,可是離開船隻有4小時的時間了。
路明見對麵小樓前麵有人站崗,隻得繞到後麵,隻見院牆上有電網,院牆足有四米多高。
那裏有一扇小門,是21號大院的後門,這時門恰巧開了,出來一個男傭,手裏提著一個空籃子,似乎在等著什麼。
一忽兒,開來一輛送牛奶的小卡車,車噶然停住,司機下來,將六瓶酒乃遞給男傭,然後開車走了。男傭提著籃子剛要進去,隻覺腰間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
“別吭聲,隨我進來。”路明小聲命令著。
男傭不敢吭聲,與路明走了進去。
路明帶他來到一片樹林裏,將他捆到一棵樹上,問道:“有個女共黨押在哪裏?”
“黃小姐正在審問她。”
“哪個黃小姐?”路明問。
“就是黃飛虎老爺的二女兒,叫黃妃。”
路明知道黃妃的來曆,於是問道:“在哪間房屋裏?”
“二樓靠西頭的一間房內。”
“有個大金牙胡飛在哪兒?”
“他出去了。”
路明在他嘴裏塞了毛巾,迅速朝樓上摸來。
二樓靠西頭一間房內,黃妃斜倚在沙發上正在對南雲說話。
南雲坐在沙發上,默默無言。
黃妃說道:“咱們當女人的就是命苦,生兒育女,照料孩子,伺候丈夫,如今咱們又各自為當頭的賣命,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上頭還是識點實務吧,人一死,兩腿一蹬,讓人家烤了白薯,不如及時行樂。要喝有喝,要玩有玩,世界上的國家隨你挑,你若不想再幹這一行,隨便找個什麼國家隱居起來也行;30萬美元,夠你花的吧,死了能買個金棺材。”
南雲笑道:“我寧願懷抱偉大理想而死,不願像個惡鬼在世上飄來蕩去,更不願花那些不義之財!”
黃妃冷笑道:“你是聰明人,還是放明白點,兩條路隨你挑。”
黃妃扭動了機關,電視屏幕上出現優雅的鄉間別墅,楓林掩映,屋內陳設豪華,有洗澡間,廚房,客廳,臥房,書房,高爾夫球場,遊泳池,花園,還有侍立的男女傭人。
一會兒,屏幕上又出現牢獄,審訊室裏吊著奄奄一息的人,有電刑具,老虎凳,夾鉗和皮鞭,一堆堆白骨,一顆顆骷髏。
南雲微微冷笑。
黃妃問道:“你到底選擇哪一條路?”
南雲斬釘截鐵說道:“要殺要砍,隨你們便,共產黨人頭可斷,血可流,共產主義信念不可丟,共產主義是不可抗禦的!”
“好了,你是鐵石心腸,一會兒我挖出你的心來,來祭奠我的姐姐黃櫨,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