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二人這番怪論,把本王心中歡歡喜喜的熱火都給澆滅了。”
達魯見狀提議:“要辨真偽,卻也不難,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將金人放在火盆中一燒真假自明。”
“就依達魯所言。”渾邪王將金人置於身邊的火盆內。
一刻鍾過去,火盆中的金人漸漸失去了光澤。薄薄的一層鍍金已被燒化,露出了裏麵的黃銅本色。
渾邪王大失所望:“咳,沒料到竟是一場空歡喜。”
聶一跪倒請罪:“大王,此乃臣之過,甘願受罰。”
“受罰?本王就是將你問斬又能怎樣,”渾邪王無限傷感,“這金人能變成真的嗎?”
“大王,臣願再去一次,盜不回金人提頭來見。”
“這……”渾邪王一時拿不定主意。
“再盜隻能是枉費心機了,”達魯表示反對,“金人何等重要,休屠王原本就密藏,聶都尉已是打草驚蛇,休屠王定然格外小心,不必再動這個心思了。”
“有理。”渾邪王聽得連連點頭,他起身將火盆裏的銅人取出,賭氣扔到了帳外,“見鬼去吧。”
“大王,漢皇以金人小視我們,不能咽下這口氣,我想要給劉徹一點兒顏色看看。”達魯在揣摩主子的心思。
“甚合本王之意。”渾邪王做出決定,“即日起整備軍馬,集結十萬大軍,三日後發兵攻取雁門。”
“臣遵命照辦。”
聶一在一旁聽到,心中暗暗盤算。回到家中,當晚他叫過心腹家人,將寫好的密信藏在衣領內,派家人連夜趕往雁門關,向李廣通報消息。
三天之後,匈奴十萬馬軍集結完畢。北風呼嘯,雪花飛揚,軍士在軍校場整裝待發,達魯、聶一等也在風雪中等候。
渾邪王乘馬來到,他兜了一個圈子,對大軍的軍紀感到滿意:“好,這才是我的虎豹兒郎。”
達魯近前請示:“大王,下令出發吧。”
渾邪王任憑雪花撲在臉上,他許久不動,紛紛飄落的雪花將他全身罩滿,儼然是一尊白玉雕像。
達魯在猜測主人的想法:“大王,是不是風雪太大,您想改日出兵?”
渾邪王未答反問達魯:“你可知兵法上有句名言,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臣自然知曉。”
“本王就要打漢人一個措手不及。”
“大王改變主意,不攻雁門了?”聶一擔心地問道。
“非也。”渾邪王壯懷激烈地說,“我要兵分三路,本王自帶四萬人馬照攻雁門不誤,而由達魯率三萬人馬去攻打雲中,聶都尉領兵三萬去攻上穀。”
聶一一聽心說糟糕,這樣一來自己報送的軍情豈不有誤,李廣將軍就將措手不及,便委婉勸阻:“大王,這樣分兵等於拳頭張開,怕是三地都難取勝啊。”
渾邪王已是拿定主意:“我要叫漢皇防不勝防,顧此失彼。”
聶一情知難以挽回,但他提出:“為臣承蒙大王委以重任,深感責任重大,恐怕有負大王厚望,故請辭上穀統帥。”
“本王信任,你隻管領兵便了。”
“大王自不必說,但臣乃漢人,戰場之上,屬下倘不聽調遣豈不貽誤戰機,故萬萬不可。”
渾邪王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堅持:“好,聶都尉協同本王奔襲雁門,我中路大軍可保必勝。”
聶一心中轉喜,因為這樣一來自己和李廣約定的計策就不致落空了,至少可以保證雁門一線漢軍獲勝。
匈奴三路大軍同時出發,經過幾日的急行軍,渾邪王的中路大軍這日到達了距馬邑二十裏的地方。渾邪王傳令全軍停止前進,他在馬上沉思。
聶一近前問道:“大王,為何猶豫不前?”
“此處便是上次我大軍回兵之地。”渾邪王無限感慨,“那時若非本王機警,險些中了奸計,那就是全軍覆沒呀!”
“大王聖明。”聶一正想實施與李廣定下的計謀,“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我們要取雁門必先攻占馬邑,要占馬邑,必走邑前狹穀,倘李廣再設伏兵,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正是慮及此事,本王才下令停止進發。”
“臣有一策,不知當否?”
“你盡管講來。”
“大王言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們何不繞過馬邑直取雁門,這樣既可避開漢軍埋伏,又可減少馬邑的阻隔。待攻下雁門,回頭順手牽羊便收拾了馬邑,豈不事半功倍?”
“好,甚合吾意。”渾邪王傳令,“就請聶都尉頭前帶路。”
聶一心中竊喜,魚兒業已上鉤,但願此番能全殲匈奴四萬人馬。雖說未能包圍預期的十萬,但這也是一大勝利。
四萬匈奴人馬全速向前,紅日西斜之際,繞過馬邑,雁門已是遙遙在望。眼看匈奴全軍就要全部進入伏擊區了,渾邪王又突然下令停止向前。
聶一來到近前:“大王,兵貴神速,距雁門不過數裏遠近,正當一鼓作氣,奮勇攻城。”
“不急,我們還得多個心眼。”渾邪王手指前方說,“我大軍已到近前,而漢軍還毫無動靜,這似乎反常。”
“大王,我軍是突然偷襲,漢軍沒有料到,他們不知,就是因為我們行動成功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和我先莫上前,派衛將帶一萬人馬打頭陣,我們看看風向再說。”
“這……”聶一從內心裏擔心計謀落空,“大王,一萬人馬哪是李廣對手,還是全部壓上,一戰成功。”
“吾意已決。”渾邪王不肯改變。
聶一情知計劃又大打了折扣,但他也不好再說,隻好眼睜睜看著。
衛將率一萬人馬如狂風暴雨般殺向了雁門關城,距離不足一裏路時,隻聽城頭上號炮連天炸響,數百麵旌旗飄蕩,上千名弓弩手亂箭齊發。正在衝鋒向前的衛將腳下“轟隆?”一聲,半裏方圓的陷坑塌落,衛將和身邊兩千餘人馬掉入陷坑中。與此同時,漢軍從四麵八方殺來。
渾邪王見狀,連呼:“不好,我們又中了埋伏,撤兵。”他調轉馬頭就跑,部下兵將自是緊緊跟隨。
李廣雖說是全力揮軍掩殺,由於匈奴軍撤退及時,未能將其包抄。追出四十餘裏,天色已晚,下令收兵。
渾邪王跑出五十多裏,不見追兵趕來,驚魂方定。計點一下人馬,損折將近三萬,身邊隻剩萬把人馬。渾邪王不由得潸然淚下,掩麵而泣。
聶一勸道:“大王,勝敗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苦惱?”
“四萬大軍,折損過半,叫本王有何麵目再見部下子民。”
“大王此言差矣,”聶一心中萬分遺憾,“若非大王英明,先派一萬人馬進攻,我等將悉數被俘,誠為不幸中之萬幸。”
渾邪王想想也是,但無論如何也提不起精神,無精打采地回到了河南。
次日,上穀、雲中的兩路人馬先後返回,令渾邪王喜出望外的是,兩路大捷奏凱,掠獲頗多。這總算抹平了他心中的傷痕。
戰報報到長安,漢武帝卻是大為失望,他期待的勝利未能實現,但也更激起他消滅匈奴靖邊除患的強烈信念。他發誓,要養育精兵挑選良將,不惜國力,盡早擊敗匈奴。
長安的冬季幹冷幹冷的,沒有冰天雪地也沒有怒吼的寒風,但卻令人從心裏往外涼透腔。漢武帝劉徹擁著錦被斜靠在炭火盆邊,還是感到一陣陣周身發冷。其實他是在巡視雁門時受了風寒,而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他看到了匈奴胡患的嚴峻形勢。渾邪王三路來犯,僅有李廣一路獲勝,而且還是因為有聶一這個內應,如若不然,說不定就是滿盤皆輸。作為一國之君,不能保障邊境的安寧,如何麵對自己的臣民。這幾日他茶膳不思,夜難成寐,苦思苦想打敗匈奴的辦法,但仍無良策。